“入口消失了!”麦穗又重复了一遍这句简单的话,想让伊文对这个显而易见的情况流露出一点紧张的意思。
可是伊文看着她微笑了,黑眼睛里只有温柔的笑意,“麦穗,放轻松一点,不会有事的,好吗?”他伸出手来捏了捏麦穗的手腕想让她放心,“那是正常的,入口之所以叫做入口,就是因为我们只能从这里进来,然后从出口出去。这是一个游戏,当我们完成全部游戏之后,出口自然就会出现。”
不过伊文的话没起到什么安慰的效果,反而让麦穗更生出了三分绝望,她又想起了十岁那年跟老爸一起看的那个老电影,当“咚咚”的鼓声响起,游戏开始了——‘不玩到最后,不到游戏结束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会复原,那是勇敢者的游戏,一旦开启就必须进行到底的游戏’……可那只是电影不是吗?
瀑布落下的声音震耳欲聋,一条彩虹跨在瀑布上,所有的人都在欣赏着周围壮丽的美景,只有麦穗绝望地看着伊文背后那座瑰丽的瀑布,喃喃着说,“勇敢者游戏。”
伊文是背对着远方美景的,他只看着麦穗,极力安抚着这个小女孩,“这不算什么勇敢者游戏,麦穗,因为游戏设置的障碍一般都是一些有趣的小谜题,对付一个小难题至多只需要思索三五分钟,其他的时间只不过就是在幻境花园里徜徉漫步而已。”他压低了声音,“不过看到你这么谨慎,那总是好的,别离开我太远。”
麦穗紧张地点了点头,满口答应了,她现在的心里不安到了极点,根本不会想要离开伊文太远的,“我会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你的。”
伊文轻声地笑了,奥利维亚正在开口催促他,麦穗看得出来奥利维亚正在失去伪装高雅的最后一丝耐性,在伊文转过头去之后,她给了麦穗一记恶狠狠的白眼,麦穗猜测她大概正式把自己列入了情敌的范畴之内。可是维多也在看着麦穗,所以她不敢再耽搁了,硬着头皮跟在距离伊文不远的地方。
麦穗的心里很不舒服,那不是幻境造成的,她只是不愿意跟在并排行走的伊文和奥利维亚的身后。
她低下了头,银蓝色的雪花落在她的手上,仔细看上去异常精美,麦穗抬起了手,那雪融化成了水,有一点点凉,这是幻境吗?如此真实。
微风拂起了她散开的卷发,就像亲吻一样温柔地触着她的面颊,那风有一点冷,还带着冬日山林里特有的清冽。周围耸立着的针叶林都披上了银白色的雪,看起来就像圣诞树,麦穗抬起头,不同于底米斯伯爵府外的暴风雪天气,这里的天空湛蓝的看不到一丝云,一只大鸟翱翔在天际间,像是一只鹰,它偶尔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在瀑布的喧嚣间隐约听得见。
麦穗落后了,伊文回过头来询问地看了她一眼,她醒悟过来,低下头紧走几步跟了上去。他们正在看着路边的一处路牌,那上面似乎写着一句诗,奥利维亚朗诵了一遍,“写的真不错是吗?不过我想这不可能是谜题,可能只是为了增加一点雅致。”
几位男士们都对奥利维亚的见解表示赞同,他们继续向前走,话题自然转到了诗歌上头。麦穗跟在所有人的后头,慢腾腾地走到路牌下头,抬起头去读那上头写的字,是用辛西亚大陆的语言写的,麦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下去,【希望和恐惧,双生的宿命,在后面藏躲,幽深的穴中不断编织着幻象】
麦穗呆住了,仿佛四肢中的血液都凝结了——字是辛西亚大陆的文字无疑,而且是手写体,可是,麦穗的心头却像被人用炮轰了一下子似的,她知道这句诗的出处,不是在伊文的书房里知道的,是几年以前,当她还小的时候,在爸爸的书房里,在他的那本雪莱的诗集里。也就在这个时候,她也想起来,尼露翻译的那句话的出处,【他盼望--虽然又害怕--死;他渴望抵达,虽然又像要逃避……逃避那灰色生涯的最终的归宿】,那同样是雪莱的诗。她本该记着的,本该记着的,她本该对所有读过的东西都有印象,可是她并不喜欢诗,所以无论爸爸怎么推崇雪莱,她都没有认真地去读过。
有很长一阵子麦穗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不明白这种巧合是怎么发生的,甚至根本没法开始想。在她前面四五米远的地方,伊文又停下了脚步,“麦穗,你怎么了?”
麦穗回过头来,她的大脑终于开始活动了,她开始把她所有得到的信息综合在一起,她知道雪莱的生平,他应该不可能是一个穿越的巫师;尼露说过那本书了有近代的精灵语法,那本书的作者不会超过一百岁;伊文说过这种“赫拉特花园”的游戏是从他小的时候开始流行的,它的第一位发明者同样不会超过一百岁——这一只“赫拉特花园”的制造者就是假冒古代预言者写那本书的人,而且,他曾启动过空间魔法,或许是这样,他曾经到过麦穗生活的地球……如果不是这样,那只能假设有某个使用过空间魔法的人到地球上偷了本雪莱诗集带过来……
不过不管事实到底如何,麦穗能够遇见它就已经是一个最大的巧合!
麦穗不能相信,这些巧合不是一个更强大的力量安排的。预言者能预言到其他预言者的诞生和命运吗?
伊文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丢开了奥利维亚,大步走了回来,麦穗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神色有些焦急,但是说话的声音仍旧沉稳,他低声问麦穗,“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了?”
“我……”麦穗想跟他解释她发现的这一连串的巧合,可是奥利维亚的声音插了进来,“伯爵大人,这里还有一个路标,告诉咱们应该顺着这条路越过树林,向更高的山上走。”麦穗看了看已经不耐烦地走过来的奥利维亚,她知道要跟伊文说的话不应该被人听到,所以现在不是她向伊文解释她的发现的时候。
奥利维亚走了过来,伸手挽住了伊文的胳膊,“伯爵大人,你照料的这个小猫仔又怎么了?”伊文没有回答,她高傲地转过头来,看着麦穗低声地挑衅,“你真是所有人的拖累。”
麦穗咬住了嘴唇。
“奥利维亚。”伊文低声警告了一句。
奥利维亚微笑地闭上了嘴,她挽着伊文,示威地看着麦穗,似乎就是想看麦穗敢不敢回应她的挑衅。
麦穗没有出声。维多缓步走了过来,对奥利维亚说,“前面的那条小路似乎一直通往山上,可那是座雪山,我们真要继续往上走吗?”
奥利维亚立即把火气撒在了维多的身上,“我们当然要往上走了,路牌就是这么写的,‘赫拉特花园’的规则就是必须要完成游戏,你可不要说你忘记了。再说这里的雪山也不会像真的雪山那么寒冷,这只是幻境游戏而已。”她骄傲地挽着伊文向前走去,那模样真有些像是牵着她的猎犬,麦穗看出伊文也很不悦。
维多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奥利维亚的见解,但是他抬起头来看着的却是麦穗,他向麦穗微笑着,他是在故意帮麦穗解围?麦穗有一会儿有点不知所措,伊文才向前迈出去一步就立即转过头来,警告地看了麦穗一眼,她连忙跟上去,紧紧跟在伊文身边。可她还在想着写在第一块路牌上的话——希望和恐惧,双生的宿命,在后面藏躲,幽深的穴中不断编织着幻象——那到底在暗示着什么?恐怕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