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当你仰望星空的时候，你能看到什么？”

　　“很多星星。”幼年的麦穗低着头，不高兴地坐在小凳子上，根本就懒得抬头。

　　父亲笑了，慈爱地抚mo着麦穗的头，“那些小星星不是漂亮的装饰品，每一颗星都是一个未知世界。”

　　“我想要妈妈，妈妈不会跟我说废话敷衍我。”

　　“你都学会用‘敷衍’这个词了，宝贝，你学习的速度真快。”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很聪明，你是我见过的这个年龄里的女孩中最聪明的，学习速度最快的，尤其是学习语言的速度。宝贝，你就像你妈妈一样聪明，你一定遗传了她的头脑，唉，还有相貌，你就像你妈妈一样美。”

　　“毫无用处。我一点也不高兴，我再也不想看书了。你也不要叫我宝贝，我已经长大了，别人听见会嘲笑我的。嘿，你想亲我的小熊一下吗？”

　　他们僵持了一阵子。

　　“不亲我的小熊就别跟我说话。”

　　男人被他的小女儿逼得走投无路，只好亲吻了她的玩具熊一下，“如果你真的认为你已经长大了，那么就答应爸爸，不要每次碰到欺负你的那个男生的时候，只会扭头逃跑。如果他再欺负你，就狠狠踢他的屁股。”

　　麦穗的头低的更低了，她很不高兴，“你不能替我踢他吗？”

　　“不能。那是你的事。”

　　“可是他把我的铅笔盒丢进小河里，拽我的头发，撕碎了我的课本……”

　　“我知道他欺负你，麦穗。当然，现在我可以帮助你，我可以替你教训那个坏蛋男生，我也可以去找他的家长，但是……你总要长大的，总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你要早一点学会依靠自己生存。”

　　“依靠我自己生存？”麦穗抬起了头，她害怕地站起身，坐到她爸爸的腿上，紧紧地依偎着他，“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爸爸，你会像妈妈一样突然死去吗？”

　　“麦穗，死亡是不能逃避的，那是每个人类的宿命。虽然说大人不应该过早地教给小孩子真实世界的残酷，以及那些……那些负面的东西，可他们是存在的。总有一天爸爸也会衰老，总有一天爸爸也会死，不过别担心，宝贝，爸爸有足够的时间教会你勇敢和坚强，再加上你与生俱来的聪明头脑，即使有一天你独自一人，也能生活下去。”

　　麦穗开始哭了，“我不想独自一人，你不能离开我。”

　　“哈哈，我的宝贝女儿，爸爸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不过，宝贝，咱们得说说眼下的事，爸爸来教你跟一个比你高大的敌人要如何作战，爸爸教给你获胜的方法。明天上学的路上，你要自己打赢他，好吗？”

　　“好的，我能赢，可是不要离开我。”麦穗在睡梦中呢喃着，她在梦中听到了鼓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缓慢的，却跟心脏的跳动莫名契合的鼓声，她瑟缩进一个怀抱，温暖，平安。

　　麦穗醒了，她已经忘记了她在伊文的怀里。她紧张得差点不知道怎么喘气，伊文的手臂一直都在搂着她，他的头上还有伤，可他就一直这么坐着了吗？她偷偷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睫毛自然地合在一起，呼吸平缓，他还在睡着。麦穗轻轻地舒了口气，偷偷地动了动，想从他的胳膊下头钻出去。

　　可是麦穗才刚一动弹，环抱着她的胳膊就收紧了，麦穗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呵呵”，伊文闭着眼睛轻笑，“你要到哪里去”

　　麦穗的脸烧了起来，手指头似乎都有点痉挛，“你醒着？”

　　“嗯哼，你一直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说梦话，而且还动来动去的，我就算想睡也睡不着。”伊文稍微松了她一下，让她坐起来，他们可以平视对方，“又做恶梦了？你还是小姑娘么？做梦还在叫妈妈爸爸？”

　　麦穗咬着嘴唇仔细查看了伊文的脸，他不是在嘲笑她，他脸上的笑容很温柔，“梦到以前的事了？”

　　“梦到我爸爸了。”麦穗靠在伊文身边，又有些不放心地向奥利维亚那边看看，虽然她感觉得到奥利维亚也并不喜欢伊文，可伊文还没有解除婚约，那即便是在这种非常时候，离伊文太近，她仍旧觉得有点尴尬的负罪感。好在奥利维亚睡的很熟。维多离她不远，正靠在一棵树干上睡着，可麦穗总觉得他并没睡着。

　　“我一直在留意。”伊文轻轻地说，他知道麦穗在看什么。

　　“他一点都不着急。”麦穗小声说，“从始至终他都很沉稳，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似的。”

　　伊文轻哼了一声，“如果你有无尽的却又是受着诅咒的生命，那么你也不会为什么事着急了。”

　　麦穗吐吐舌头，“我可不想要。他会咬我吗？”

　　“不会。”伊文扭过麦穗的脸不让她继续回头看，“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

　　麦穗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可是伊文也说漏嘴了不是吗？“是你说的。”

　　“哦，是吗？”伊文笑得有点邪恶，“我说什么了？”

　　麦穗不敢继续撒谎了，“我听到了。你的头疼不疼？”她笑嘻嘻地抬起头，还伸手摸了摸伊文的额头。

　　“怎么听到的？”伊文没被转开话题。

　　“那是我跟尼露的秘密。”麦穗笑着坐起来，胳膊搂在伊文的肩头。

　　伊文低笑着刚要开玩笑说你跟尼露那个缺心眼的精灵能有什么像样的秘密，可他的话没说出来。

　　他们同时一动不动，呆呆地倾听着，就在这个静夜里，鼓声，从丛林深处传出来，咚咚的鼓声，仿佛附着着最原始生命力的鼓声，牵连着心脏一起跟从搏动……那是麦穗梦中的鼓声……

　　雷奥从梦中惊醒过来，他跳了起来，一只手紧紧抓着魔杖，奥利维亚也醒了，愚蠢地发出一声尖叫，这简直就像是在给那鼓声报信儿，麦穗听出来那鼓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就朝着这个方向来了。雷奥恼怒地咒骂了一句，维多也站了起来，凝神望着远方，麦穗真怀疑他的视线能够穿越森林中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