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祠的地窖,得神灵咫尺庇佑,传说,是个比大殿更具灵性的地方,天生具佛心善愿的人,若在此清修,就算不能成仙,亦可通灵。
然而事实上,很久以来,这个地窖却是让人敬而远之的,能“住”进来的人,不是高洁的居士,而是卑微的罪人,这里,也就由“南天门”,变为“鬼门关”了,地窖成了名副其实的地牢,或许正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罢。
地窖最上面一层,是问讯的地方,中央的那根红柱子上,赫然绑着叶适亭,他头发凌乱不堪,衣衫残破,沾着丝丝血渍,显然已受过一定的“礼遇”了,赵老六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旁边围着刘富刘贵两兄弟,以及丁大同——风神祠的四大金刚都齐了。
“我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这次总算是落到咱手里了,痛快,痛快!哈哈!”丁大同挥着长鞭,粗声粗气地说,他生得黑面大耳配上厚嘴唇,本就有几分面目可憎,这时眼中射出欲吞噬猎物的贪婪之光,看着更是卑劣得很,他狞笑地逼向叶适亭,“我一定会好好地招呼你的!嘿嘿!一定让你永生难忘!”
“且慢。”刘富忽然插过来,他中等个,貌似温和敦厚的样子,“人家叶兄弟是斯文人,你这样动粗,很暴力嘛,未免于礼不合,惹人笑话哟。”
刘富说完,便笑呵呵地转向叶适亭,手中却摸出一个扁扁的壶来,“叶兄弟,大头是个粗人,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我先代他向你陪个不是,再请你喝上几口好东西,解解闷。”说着扳过叶适亭的下巴,一股脑给他灌进去小半壶,然后乐呵呵地站过一旁。
叶适亭由着刘富折腾,因为受制于人已无力反抗,他所能做的,唯有一言不发一声不吭,甚至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以此来表达内心的愤慨与不屑。
正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叶适亭“表演”的几个人,难免有些失望,尤其是“笑面虎”刘富,不仅失望,更觉得有失颜面,他的“掏心掏肺汤”还从没有这样放过哑炮呢。
“笑面虎,你他妈今儿是从良了还是咋地?”丁大同打破平静,粗声笑骂道,“看来,还是得老子出手了!”于是,丁大同志得意满地走到叶适亭面前,口中说着“小子,好好见识见识你大爷的手段”,一伸手就给了他当胸一拳。
“哇呜——”突然间,只见一股液体从叶适亭口中喷射而出,直打在丁大同脑门上,接着热刺刺地往下淌开来,马上涂了他一个大花脸,还伴着一股老大的怪味,可真够恶心的。
“呵呵,大头,你眼馋了出个声嘛,兄弟我这里多的是,费力劳神地从人家肚子里掏,这又何必呢。嘿嘿,怎么样,还要不?”刘富赶紧凑上去打趣道,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
丁大同在脸上一抹,反手即给了叶适亭一个大耳刮,吼道:“你活得不耐烦了!”一边恼怒地瞪了几瞪刘富。
“罪过罪过,人家辛苦费事地将汤也吐给你了,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我说大头,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哟!”刘富继续一本正经地奚落丁大同。
“好了。”一直未作声的赵老六喊道,他给刘富丢了个眼色,又朝丁大同挥挥手,“你赶紧去洗洗,回头还有正事要商量呢。”
这时,梯口忽然有传来一个手下的声音:“六哥,崔总管来了。”
“哦,来得倒也快。让他等等,我一会儿就上去。”赵老六答道,一边用手指指叶适亭,“你们快把他解下来,弄到那边的椅子上去。”
“六哥,这我就不懂了,咱们风神四大金刚办事,什么时候要看别人的脸色了?”丁大同忍不住梗着脖子嚷道。
“是啊,六哥,区区一个崔总管算什么东西嘛。”刘富也附和道,难得他跟丁大同意见一致。
“这个我自有打算。”赵老六的瘦脸上现出一丝阴笑。
那一边,刘贵早已动手将叶适亭松了绑,利索地拎过去扔在椅子上,还拂了拂叶适亭的散发,似乎要将之理顺些,紧接着,突然一把揪住叶适亭的头发,往后一扯。
叶适亭受痛被迫仰起了头,这才把倔强的眼神迎了上去,愤怒中带着不屑地看着刘贵,刘贵也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打起精神来。”
却说若伊正在知足店里,忽然来了个何府家丁,带着叶适亭的一些衣物,要她随同前往风神祠,说是崔总管派来的,本来是要携叶婆婆去望叶适亭的,谁知叶婆婆称身体不适,要求让若伊代她去,于是乎,若伊便来到了风神祠,此刻,正坐在地窖上的议事厅里。
“稀客驾到啊,请恕小弟有失远迎!崔爷。”赵老六从隔板后转出来,声音饱满地招呼客人,这份殷情在他主事的时候,还挺少见的。
“我是来探望叶适亭的。”崔总管站起身淡然地说。
“好说好说。”赵老六越发笑容满面的,“您先坐下来喝杯茶,一会儿,小弟再陪您去,还怕他跑了吗?”
“大小姐交代,要知道这边的详细情况,而且,有任何进展要第一时间向她汇报。”崔总管看着赵老六说,仍旧站着未动。
“瞧瞧,崔爷果然是崔爷,办起事来就是雷厉风行啊!”赵老六打着哈哈说,“那我不不妨碍您做事了,咱们这就去地窖,让您探望叶适亭。”说完便领着众人向地窖的入口走去。
这地方已经好久没来了,可是里面的氛围却很熟悉,崔总管举目四处打量,所有的布局陈设都是老样子,他只溜了叶适亭一眼,几乎立刻猜到已经发生过什么事了,看来还是来迟了,这个赵老六果然是将他的那一套酷吏之道贯彻始终啊。
崔总管心里暗暗思索,他想起刚刚少爷千叮万嘱,交待务必要保护叶适亭不受皮肉之苦,少爷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八成是看在少奶奶的情分上,要保住叶适亭,至于大小姐那边,听她的口气也不会置之不理,而是在等待时机出面,那么,自己这番前来,势必要探探赵老六的口风,再见机行事。
那赵老六居然给叶适亭松了绑,准许他坐着,可真是太奇怪了,这种遮掩的把戏完全不像是赵老六的手笔,他应该当着众人的面拷打叶适亭才对,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