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伊走进地牢,发现这里的环境,并不像知足常乐所说的那么糟糕,它不潮也不闷,虽然放置了一些刑具,所谓的风神四金刚也是面带煞气,可是这个地牢里,却感觉不到杀气,不仅如此,反而好象有某种灵气。
叶适亭看到若伊,就要站起来同她打招呼,却被刘贵一把按住,若伊见状赶紧走过去,也搬了把椅子在叶适亭对面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同叶适亭聊天。
崔总管与赵老六坐在另一处对话。
“他承认了?”崔总管低声问道。
“供认不讳!”赵老六亦压低声音答道,他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沉重的。
“对此你有何看法呢?”崔总管又问,眼光却飘向叶适亭和若伊那边,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弟以为,叶兄弟是初犯,态度也好,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人嘛,总是难免有犯错的时候。您说呢?”赵老六诚恳地说。
崔总管点点头,看着赵老六继续问道:“还要公审么?”
“我想,只要有人愿意为叶兄弟担保,大家一定不会为难他的!”赵老六没有直接回答,但他所表达出来的讯息,比直接回答更有意义,因为,这才是大家最终想看到的结果,那就是叶适亭不会有事。
“你的意思是——”崔总管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我打算去拜会大小姐。”赵老六又没有直接回答,说完这句话,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话锋一转接着又说,“所以,崔爷您来得太及时了,正好帮我在这照看照看,不瞒您说,我这几个兄弟都是粗人,也没经过什么大事,有您在我就放心了,您不会不帮小弟这个忙吧?”
崔总管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赵老六便大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好好待在这,听崔爷的示下,若是谁敢胡闹,我回来后绝不轻饶。”然后便离开了。
这里,崔总管便作主,让叶适亭换了身衣裳,给他吃了顿饭,又过了许久,赵老六还是没有消息,天色渐晚,便让家丁先行送若伊回叶家,他自己则继续留在地牢里等赵老六回来再作打算。
又有过了一阵子,忽然,上面隐隐传来喧哗之声,崔总管让刘贵出去看了一下,很快他回来说:“崔爷,出事了。”
崔总管连忙同他一起出来,到了大厅一看,心里不由往下一沉,只见那儿挤满了人,且个个举着棍子铲子之类的家伙,全都表情愤愤地,口中嚷嚷个不停。
“大家先静一静!崔爷来了。”有人喊道。人群果然静些了。
“各位乡邻,你们为何在此吵闹啊?”崔总管上前询问道。
“崔爷,我们要求马上重惩叶适亭!”头排的壮汉挥拳喊道。
“叶适亭胆大包天,做出触犯神威之事,若不赶快惩处,只怕神颜大怒,会连累镇上的父老乡亲!”有人接着说道。
“要叶适亭上祭台,沉潭谢罪!”又有几个异口同声地喊道。
“请各位稍安勿躁!”崔总管依然是平静的语调,只是略微提高了声音说,“大家现在感到担忧,是人之常情,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日日供奉风神,也是希望得到庇佑,可以风调雨顺身体安泰,是吧?这么多年来,风神祠都在保佑大家趋吉避凶,安享太平,可见风神慈悲为怀!所以,如今就算是有人一时行差踏错,她也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怪责到无辜者身上。”
崔总管这一番话,说得不温不火,入情入理,话音刚落,人群中便陆续传出赞同的声音,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甚至有的人已经准备要散去了。
“崔爷说得可真轻巧啊!您是拿长俸的管家大爷,我们这些靠天吃饭的小民,哪能跟您比呢?”突然有人冷冷地说。
“说得没错!我们不能够冒这个险!”有人跟着喊,“我们要见赵主事,我们要讨个公道!”
“何府仗着有钱,想干涉风神祠的事了!”又有人愤愤地叫着。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上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当啊!”煽动的话也叫起来了。
“既然没人顾我们的死活,就只能靠自己了,我们去捉叶适亭!”就跟事先组织好了似的,有人适时地吹响了号角。
现场顿时骚动起来,厅外的人也纷纷往里挤,都挥动着武器,喊声震天,又不知谁喊了句“冲啊,叶适亭在地牢”,接着,人群突围而入,一下子占领了地牢,抓了叶适亭绑上,迅速簇拥着出来,浩浩荡荡地向牛角潭杀去。
“放开我!我没有做错!你们这些野蛮无知的可怜虫!不要以为杀了我,你们就会有好日子过。老天是不长眼的,它连好人都不放过,何况是你们这些刽子手!总有一天,会一个一个收拾你们的——”叶适亭忽然来了精神,一路上不停地叫嚷,只可惜,这些严厉的行刑者,大多以为自己在做一件神圣的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对他的话只充耳不闻,********脚不沾地地往前涌。
牛角潭,三面临山,几乎就像嵌在岩壁上一样,风泉由左壁环绕而下,流入潭中,潭水清滢微波,景致极好。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牛角潭成为洗涤罪孽的圣池,已无从考证,在人们的记忆里,那为数不多的几次沉潭祭,让他们刻骨铭心,那潭心顷刻间涌现出巨大的漩涡,将人迅速吞噬的画面,成为他们心中挥不去的梦魇。
所以平常,没人愿意靠近牛角潭,可惜了这一潭灵水,一方宝地,落得个常年灵气有余,人气不足的境况,如若山水有知,大约会盼望像今晚这种大场面吧,这肃穆而可怕的沉潭祭。
此时,大部分人都退到了后面的大石上,那里距牛角潭几丈远,只有几个执事的人同叶适亭到了潭边,做最后的准备。
叶适亭面向潭水而立,只觉一切好似做梦一般,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了,虽然失去瑶姝之后,他总是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只愿老天爷痛快地将自己的性命取走,这样方可成全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可现在,面对阴森森的潭水,他突然深刻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根本不想死。只可惜他似乎知道得太迟了。
执事者面容整肃,庄严地给叶适亭套上鲜红的祭衣,再系上鲜红的头带,司祭虔诚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