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离开牛角潭,满脑子想的都是花飞絮,他活了这二十几年,到过很多地方,见过不少人,可像花飞絮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到,她似乎心无城府,又似乎深不可测,她的所作所为,真让人费解。
文纶成亲的那晚,陶然受何傲枝所邀,前往品蟹,他心里很是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去,犹豫到席散人去,忽逢出了事——陶夫人,也就是他的小妈和丫环无端晕倒,便义不容辞地与崔管家一起善后。
只可惜,一点人为袭击的痕迹也没有,可是整个事件又疑点重重,正在那时,陶然发现了慌慌张张的花飞絮,她似乎从哪里夺路逃出来的,在何府转悠了一下下,居然也飞上了屋顶,当她看到陶然时,她的反应真是,太有趣了,想到这里,陶然的脸上微微现出了笑容,她好象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跟踪,更被当作嫌疑犯,而那时,陶然尽管一动不动,却暗暗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并且随时准备向她施以杀手,而花飞絮呢,却对此饶有兴趣似的,她跑到陶然面前,带着好奇又坦率的表情,这便令陶然一下子相信了她。
至于为何仍要把她拎到崔管家面前,则是因为,以陶然的经验和直觉,他知道尽管花飞絮没经手这个案子,可那个时间她出现在那个地方,又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姿态,这其中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出于对何府负责任的态度,他把花飞絮带到了明处。
想不到文纶会替她解围,这其中又有什么原因呢?而今日,文纶又领她来到牛角潭,还让她做出那么惊世骇俗的行为,这一切,以文纶的性格来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要不是亲眼所见,陶然绝对不会相信,可既然事实摆在眼前,那么其背后肯定有缘故,而且可能跟花飞絮的来历有关,如此看来,还是得从花飞絮身上下手了。陶然这么思来想去的,不觉已经来到了山后的树林,他便集中起精神来,边走边四下看。
待到在林子里转了大半圈之后,陶然便找了处大树杈,坐上去休息,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沙沙的脚步声,便连忙将自己隐在枝叶后,悄悄地观察来人。
只见她一身白衣,步履轻盈,身姿飘逸,却走得很慢,好象在找什么东西,陶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急忙屏息静气,然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便是古若伊,从断崖一直找到这里,还是一无所获,项链没找到,却发现这林子也不是人迹全无,树上居然有人潜伏。
“下来吧。”若伊转过身,面带微笑地说。
几乎与此同时,或是更早一些,陶然已飘落在若伊面前。
他,亦是一袭白衣,挺拔如松,飘逸如鹤。
她,亦是一身傲然,清丽如曦,空灵如谷。
若伊不由在心里叹道,这才是铮铮侠士,这才是翩翩公子,这才不辱自己对古人的良好印象和一片向往。
陶然不由在心里叹道,所谓皎皎月貌,所谓濯濯兰质,所谓容颜与气质兼而有之。
俩人含笑而视,竟如同早就熟识一般,丝毫没有陌生与距离感,自自然然地就交谈起来。
“刚刚我原本就在树上。”陶然说。
“嗯,我打扰你了吗?”若伊道。
“没有。”陶然摇摇头,“我闲着也是无事。”
“我来此却是有事。”若伊笑起来。
“你在找什么东西么?”陶然也笑了。
“你见到过吗?”若伊问。
“你不打算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吗?”陶然也问。
“你见过?”若伊再问。
“也许。”陶然从怀中取出项链,递到若伊眼前。
若伊并不急着接过来,而是扭头认真地看着陶然,奇怪地问道:“你就不担心我冒领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陶然也认真地问。
“问问特征,对对暗号啊!”若伊说。
“唔,有道理。”陶然点点头,“只是,你就认定我一定会给你吗?”
“你不会吗?”若伊摊开了右掌。
“会。”陶然把项链放进若伊的手里。
“多谢。”若伊把项链放进包里,这的确是她的项链。
俩人相视而笑,第一次见面,他们竟然能感知对方心思似的,非常之有默契。
“在下陶然,住在镇上的包子老栈。”陶然一抱拳,含笑看着若伊说。
“古若伊,暂时住在叶家。”若伊亦道。
“原来是昨晚的神仙姐姐啊,失敬失敬!”陶然又抱拳。
“陶大公子家有那么大的宅子,怎么会住客栈呢?”若伊似自言自语。
俩人同时爽朗地笑起来。
“这几日镇上发生了不少事。”陶然接着说。
“还出现了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是吧?”若伊笑道,“一有机会,我就会离开的。”
“只怕是来时容易去却难。”陶然有些淡然地说。
若伊看着他:“有话不妨直说。”
“你一个人来的吗?”陶然却问道,他想到了花飞絮,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俩人应该是一起的。
“不是。”若伊说,想到飞絮,心里有点惦记,她肯定也到了风泉镇了,这几天多半正玩得开心呢,昨晚牛角潭的事她应该也听说了,那么,今天一早准会去牛角潭一探究竟,偏偏自己被陶夫人所邀,又急着找回项链,没法过去看看,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接下来还得另外想办法找她。
“同谁一起来的呢?”陶然继续问。
“我妹妹。”若伊道,“我们情同姐妹。”
“她叫花飞絮。”陶然很有把握的样子。
“看来你又帮了我一个忙了。”若伊灿然一笑。
陶然也笑起来,他是真的感觉开心,因为,古若伊看起来,就能让陶然对她的来历、背景等完全放心,而花飞絮呢,始终会让他心里没底,若是俩人是同伴,那么事情便会简单得多,他或者可以不用那么费神了。
“她在何家,差点被当做小偷抓起来,后来就成了新少奶奶的远房亲戚,现在正风光地做着表小姐呢。”陶然略有些调侃地说道,讲的都是事实。
“表小姐,哈哈。”若伊大笑,“何家惨了,恐怕要给她翻个个了。”
陶然想起之前牛角潭发生的事,不觉很是赞同地频频点头。
若伊见状,更加好笑,说:“看来你已经见识过了。”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出了树林,快到望断崖了。
“这个上面怎么没有字呢?”若伊指着无名石碑问。这块古碑跟随河镇一模一样,连地点都差不多,如果把那条断崖当作随河的话,这实在是很奇怪,况且,未来唐朝以前,她就对这个石碑无字而极为好奇。
哪知陶然却淡淡地说:“这就是一个无字碑啊。”
“哦。”若伊有些失望,“那么断崖呢,一直都有吗?”
“嗯,大概跟风泉的历史一样久了。”陶然望着断崖对面的山壁,眼神中又透出冷峻的神采。
若伊也望向断崖的尽头,其更在视线之外,不知那里会是怎样的情形,或者改日得去访一访。这里,便是那晚若伊第一眼看到断崖的地方,当时所见的情景,以及瞬间的心情,给她的震憾太大了,现在又循原路而来,一种幽幽的复杂的情绪不由涌上心头,若伊不觉中一步步走到了断崖边缘。
“你小心一点,这个断崖很危险。”陶然在若伊背后说,“那边来了个人。”
远处果然有个人影,沿着断崖晃晃悠悠地跑过来。
却是知足,人还未到,喘气声与叫声已然先至:“哎哟——若伊——不好啦——又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