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宅子是曲折回旋的设计,多个形状各异的院落散置其间,各个院里屋子多多,由回廊和小径相通相连,而这些院落和房屋,虽然大小高矮不一,但风格都差不多,不熟悉的人很难辨认出各房各院,这也正是花飞絮常常迷路的原因所在。
对何府的地形,陶然却是相当熟悉的,小时候他经常跟娘一起过来这边串门,每次娘总是同何老夫人在房里聊天,而他就满院子地跑,躲着何傲枝,因为这个何家大小姐脾气又坏,又喜欢缠人,陶然很不喜欢同她在一起玩,他宁愿带着小不点的何文纶去爬树抓鸟。
只可惜,陶然九岁那年,娘忽然得了急病去世了,他在家跟着爹别别扭扭地生活了几年,便出外去闯荡,如今再回来,已过去了十年的光景,陶家却又有了一位陶夫人。
陶然自己呢,已由一个青涩的少年,成为了一个飘逸的侠士,处事更沉稳了,但性情却还是一样的清冷孤傲,甚至较之从前犹有过之,至少何傲枝是这么觉得的,以前,她满院子追着陶然,追得很辛苦,而现在,倒不用追了,陶然肯同她在一个屋檐下呆着了,可是,怎么有时候他明明就坐在她的面前,但他们的距离却依然那么的远,那么的无法逾越,比起这个,院里的那些长廊小道实在算不了什么。
娘安排这个家宴,虽然没有明说,傲枝也知道这是为了撮合她同陶然,既然私下相见会让他不自在,那么这种小型的聚会,也许会让他觉得自然一些,会在俩人之间营造一些自然的氛围,进而多交流增进感情。娘虽然久不问世事,却还持有这番苦心,傲枝好似又找回了一些儿时被娘宠着的感觉,只不过,看着如此之近的陶然的脸,琢磨着如此之飘渺的陶然的神思,她心中瞬时的柔情又被击溃了。
“这几日府上可有异常的事发生么?”陶然问道,这是散席后,傲枝送他出来,绕过一个院,穿过几条廊,不长不短也走了这么久了,他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呢,自那天出事以后,这几****派人加强了巡逻,倒也无事。”傲枝说道,不过,家里却住进来一个超级野丫头,倒是比几个悍匪还要令人头痛,这几句话被她强压在舌头下面,没有说出口。
陶然“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听赵老六说,下个月初要在风神祠举办一个祈福大典,请我去上头柱香,也不知赵老六这次怎么这么给面子。”傲枝忽然说。顿了一下,才又装作很随意地问道:“你要不要一起来?”
“无端端地祈什么福?”陶然问道,不由想,赵老六又在耍什么花招呢?前几天声东击西地害适亭不成,掉转身反把他招到麾下了,这完全不像他一向的处事作风,更是惹人怀疑。
“说是镇上最近出了这么多事,祈一个福,转转运,求个安乐。”傲枝答道。赵老六这一举动,傲枝虽觉得有点奇怪,但回过头一想,若说是赵老六知道何家大喜日出事,才办出这么一个祈福大典周旋示好,也未尝说不通,更何况,在她心里,是很希望能够同陶然一起去上柱头香的。
“文纶成亲的那天,赵老六是不是也来赴宴了?”陶然忽然问道,他这几天一直在留意赵老六呢。
“嗯,他很早就来了,我招呼陶夫人之前就看到过他,好象是在东角上的那一桌。”傲枝回忆着说。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陶然转过脸看着傲枝,接着又问。
“没印象了,那时候我不是——”傲枝话说了一半又咽回一半去,可不是么,那天因她约了陶然品蟹,才会从陶夫人那里开了小差,陶夫人才会离席,继尔出事,消息传来的时候,她还在房中傻傻地等着陶然呢。
陶然心领神会,没有往下追问,只是说:“出事前后,我都没有见过赵老六,不过,后来回客栈的时候,却在街上看见过他。”
“咦,那就奇怪了,宾客很早就散了,他那么晚不回家在街上做什么?”傲枝奇怪地说,她知道那个赵老六,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风神祠,仿佛只有呆在那里才能显示出他高人一等的身分似的,没事根本不愿意往外跑,那天来喝喜酒,都算是很给面子的了。
“明早我想再过来一趟。”陶然说道。
“嗯,我把那晚当班的人召集起来给你盘问。”傲枝会意,马上用行动表示支持。
陶然点点头,说声“告辞”,便大步起了。
第二日一早,陶然如约而至,傲枝果然唤齐了那日在喜宴上侍候的,负责迎送宾客的和在前门当差的仆人,供陶然盘查。
那个在喜宴上侍候的仆人先就说道:“赵六爷小的记得很清楚,他最多也就吃到一半便下席了。”
“你确定?”傲枝冷着脸问道,“会不会你开小差去了,回来的时候都散席了,为了开脱故意这么说的?”
“大小姐冤枉啊!小的因为家中的老娘想去风神祠拜一拜,便让小的给赵六爷送个红包,让他给我们行个方便,所以那天特别留意他,想着要找个机会行事,谁知眼错不见,他就离席了。”这个仆人吓得直冒汗,赶紧坦白了。
“早先调查的时候你怎么不报告呢?”傲枝冷喝道。
“那是因为,小的想着赵六爷又不是别人,这事肯定不是他干的,小的又怕被责罚,说我没有把客人侍候好,就瞒下了。请大小姐恕罪,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他跪下又是作揖又是叩头。
“哼,你想着他不是坏人!那你想着谁是坏人呢?岂有些理,这事哪轮得到你想!”傲枝冷笑道,她一拍桌子,眼中火苗一闪。
“你们有什么说的呢?”陶然问其余俩人。
“小的——”那俩人脸上变了颜色,结巴着说不下去。
“有什么说什么。”陶然平静地说。
“请大小姐饶恕!”俩人齐齐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这么说就是都没有见过他罗。”傲枝表情阴沉地冷笑道,恨不得起身去每个人踢上几脚,这帮饭桶,就没有给人长脸的时候。
“那天出事之后叫了一些人到后面帮忙,前面一时照顾不到也情有可原。”陶然还是看不惯这种场面,虽然为难,还是出言相劝了,况且这事也算是他惹出来的,他也很应该说几句公道话。
“看在陶公子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们,都下去吧。”傲枝的脸色缓和下来,那三个人应声而出。
“现在是怎么样?难道这事真是赵老六干的?”傲枝急忙问道。
“还不好说。”陶然答道。
“回头一想,赵老六最近是挺反常的,简直就是无事献殷勤,原来是包藏祸心哪!”傲枝越想越气,恨恨地说道。
“这些都不能证明是他干的。”陶然冷静地说。
“我一定要查清楚!”傲枝最见不得人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了,她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还以颜色。
“先别声张。”陶然留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走了,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