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往徐村的路上,走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公子,和一位娇俏似花的姑娘,正是齐尧与飞絮。
为何只得他二人前来呢?原来若伊忽然身体有些不适,叶婆婆要她留在家里休息,不许她出门,齐尧本欲相陪尽点心意,却搁不住若伊坚持,外加飞絮在旁软缠,只得随她们的意思,不过,这一路上齐尧都有几分心不在焉的,好在飞絮自得其乐,对此没发现不理论。
“哎,这也挺远的耶,咋不弄辆马车啥的坐坐啊!”飞絮哼哼道,“早上着急着出门,我好象没有吃饱呢。”
“这条路要是坐马车,恐怕会把隔夜的饭都给颠出来。”齐尧接口说道。
飞絮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的确是坑坑洼洼的,而且又窄又弯弯曲曲的,当即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她点完头,马上又有了新想法:“我们可以骑马啊,那个只是晃悠,不颠的。”
“嗯,说得也是,骑马倒是不错的。”这下轮到齐尧表示赞同了。忽然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手上牵着一头驴,驼了一个口袋,大约是去镇上赶集,或者走亲戚也有可能,齐尧念头一转,便笑道:“你运气不错,有‘马’骑了!”
飞絮也已经看到了,立刻便领会到齐尧的意思,看看那头毛驴,小尾巴晃呀晃的,驴头低低,极其之温良可爱,骑上去一定不会失礼于高头大马,她一边这么琢磨着,一边早就靠了近去,眉开眼笑地瞅着那驴,似还不够表达亲切喜爱之意,遂扣起手指去弹那耸立的驴耳朵,当然,是轻轻地弹。
齐尧呢,却是温文有礼地对驴主人说:“老伯,您这是要去赶集么?”
牵着驴的大伯连忙满脸堆笑地答道:“是啊,公子。”
“您可否帮在下一个忙呢?”齐尧拿出一锭银子,又指了指飞絮,“借这毛驴将这位姑娘送到徐村去。”
大伯看着那锭银子,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忙说:“公子所说的这事,老汉办起来也容易,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那就这么说定了。”齐尧将银子放入大伯手中,笑望着飞絮说,“姑娘,请上驴吧。”
“嘻嘻,看我的。”飞絮笑嘻嘻地就要往驴背上跳,却被驴主人大伯拦住了。
“姑娘,请等等!请等等!”大伯着急地说着,赶紧又从挂在驴肚子边的口袋中掏摸出一块布来,搭在驴背上,拍拍抚抚,然后牵着驴调了个头,这才笑呵呵地对飞絮说道,“姑娘请!”
飞絮便高高兴兴地坐了上去,骑着驴自得其乐,又不想要大伯牵着,而是自己提过绳子,本欲当马一般慢慢地驾驭着玩儿,谁知这又是头倔驴,离了主人的手,竟然动也不肯动,连大伯在旁吆喝都不行,飞絮软哄哀求娇吪,般般武艺都用上了,它老人家就是不给面子,飞絮无计可施了,只好恋恋不舍地交还给大伯牵驴,驴儿才又甩开蹄子上路了,飞絮坐在驴背上晃悠悠,复又全心全意地乐起来,把个齐尧,比看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还要更觉得有趣儿。
才到村口,便看到小珠同她娘在那里有说有笑的,见到齐尧,小珠清秀的脸上绽出一朵红花,不过,这朵花随即转了颜色,因为她看到飞絮从驴背上跳下来,亲热地倚在了齐尧身边,笑嘻嘻地同他说话:“这是谁呀?”
“小珠。”齐尧叫道,看着小珠。
“你是小珠啊,哇,总算是见到你了,我叫花飞絮,是齐尧的——”飞絮热情地走过去,快乐地跟小珠打招呼,却发现她面色惨白有些发抖的样子,便将后面的话咽了进去,站在那里奇怪又关切地看着小珠。
小珠娘紧张地扶着女儿,生怕她一时不支昏倒,或是突然发狂跑掉。
“小珠,你怎么啦?你还记得我吗?”齐尧连忙问道,也顾不得其它的了,此刻只希望小珠还能记得他,还能保持清醒和稳定,不要再出什么状况了。
“我当然记得,是你、是你不记得小珠了吧?”小珠眼含珠泪哀痛地说。
哦,谢天谢地,她还算正常!齐尧大大放了把心,赶紧温柔地说:“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是啊,还带了我来了呢!”飞絮找到机会,马上披着笑颜亮着嗓音插上来帮腔,她的样子如渗着阳光的春风一般,无比温煦而亲昵。
谁知,在飞絮这袭“春风”的吹拂下,小珠便如行将零落的花瓣一般,无力而苍白地颤抖起来,眼中的泪珠儿再也含不住了,断线滴垂。“小珠,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你说句话好不好?小珠。”小珠娘亦垂泪颤声说道。
齐尧隐隐觉察到了什么,他上前一步,悄悄对飞絮使了个眼色,飞絮“哦”然领悟的样子,却并没有如他所愿退到一旁,反而又向小珠凑近一步,口中“不气不馁”地说:“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急得齐尧忙忙伸手去撞她,一边还要用关心的委婉的表情回应小珠心碎的目光,弄得他竟比第一次当众抚琴还要紧张。
果然,在飞絮笑靥的见证下,小珠这朵小花的生命力迅速抽空,她仿佛用了最后一丝气息,兜了一生爱恋,虚弱与笃定交织,亦轻柔亦艰难地说道:“你说,会牵驴来接我过门,我一直等啊,等啊,我等得都快疯了,你知道吗?为什么,驴背上坐着别的姑娘?我的心好痛,你不要小珠当你的新娘了么?”
“不是,不是!”齐尧赶紧摆着手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怎么可能是新娘子呢?”
“那她怎么会骑驴呢?”小珠戚戚然问道。
“因为她身体不适。”齐尧微笑着解释道,眼见小珠的脸上晕回了些生气,他便也跟着挥洒有度起来。
“是啊,我肚子疼,走不得路。”飞絮又一次见机声援,总算是来得其时,不负众望。
小珠呆了片刻,忽然“哎呀”一声,赶忙低头擦干眼泪,又理了理头发,这才转过身含笑望着飞絮,几分难为情几分欢喜几分关切地说:“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哦,没事了啊,骑了一会儿驴,我就好啦!哈哈!”飞絮爽爽地笑道。
小珠闻言,心里稍宽,却也仍有些不放心,不免挽着飞絮,轻声细语地说:“姐姐小心一点,先随小珠到家里休息一会儿吧。”
齐尧落后几步,低声问小珠娘:“她这两天怎么样呢?”
“还好,跟以前一样抢着做家务活,也跟我和她爹说说笑笑,昨儿晚上还拿出丝线描了样子,说要绣个香袋子给你呢。就是,这两天一大早,都要来村口候着,说是怕你过来找到不地方,唉。”小珠娘说着,叹了口气。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齐尧说道,可恨还没有打听到阿昆的消息,也只能先这么着。
“唉,不瞒你说,小珠能够像这样,高高兴兴地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和她爹已经心满意足了,现在她的眼里才有了光采,看着才像个人,以前——不过是活受罪罢了。”小珠娘感激地说道,“只是委屈了你了,齐公子。”
“大娘何须客气,只要能帮到小珠,我们义不容辞的。”齐尧忙说。
“我们真是遇到贵人了!”小珠娘的脸上泛起笑容,女儿的病让她背负了无边的痛苦,也让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同丈夫一起强撑起小珠那片撕裂的天空,愁苦与无望,令她变得容易知足和感恩,也会更敏感,她问道,“若伊姑娘呢,她没什么事吧?”
齐尧眉头跳了一下,才答道:“她没什么,可能太累了,要休息一下。”
“哦,那就好。对了,有件事——”小珠娘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哎,到家了,我给你们倒茶去。”
“大娘,不用了。”小珠已经倒好了茶正捧过来呢,齐尧接过茶喝了一口,转身将茶杯放到桌上,对小珠娘说道,“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小珠娘便说:“村里人在传那口荒井里闹鬼呢。”
“鬼——”飞絮惊叫道。
“姑娘别怕别怕!在家里没妨碍的。”小珠娘赶紧安慰飞絮,接着仍转向齐尧道,“说是井里有怪声。”
“谁听到过吗?”齐尧问。
“嗯,隔壁的五婶去林子里捡柴禾,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以为是野猫打架,找过去才发现是井里传出来的,吓得她现在还病着呢。”小珠娘犹犹豫豫地说完,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
“就这些?”齐尧又问,心里有些不以为然,那些三姑六婆看到忽然刮阵风还说有鬼呢。
“嗯——”小珠娘欲言又止的样子。飞絮急了,忙冲她说:“大娘别怕,有什么说什么,有我们在呢!”
小珠娘仿佛鼓起勇气,往房里走去,拿出一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