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洒下来,在黑暗中撞出一些轻微的白光,这片白光犹如一片水波,轻轻地一晃悠,陶然的视线所及处也随之一晃悠,然后,这片“水波”骤然消失,屋子里顿时显现出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砰砰”,陶然的心也不由急速地跳了两下。
只见层层叠叠的黄幅垂地,这些黄幅尺许宽,高高地自上而下地悬挂着,又映衬着忽明忽暗的红光,一时犹有劲风吹过,一时又犹有轻风拂过,皆或疾或微地摆动着,扯出一道静穆又诡秘的氛围。
陶然缓步向前走去,他十分警惕地走进了黄幅丛中,慢慢地靠近黄幅深处的那缕红光。
四周极其安静,只有一些时隐时现的细碎的声音,似乎是从前方传来,又似乎是在耳际盘旋。
黄幅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红色围幔,光线便是由里面透出来的。
陶然毫不犹豫地伸手撩起了围幔。
眼前的景象竟有如梦幻一般奇异炫目。
红色围幔圈住的,竟是一片水域,水面与地面持平,上面泛着五彩的粼光,光影交织闪耀,在水的中央,却拱起了几股水柱,它们缠绕在一起,又向四周伸展,形成了一个状如莲花的台,在“莲”心之上,坐着一个人,他一身黑袍,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我们终于见面了!”陶然向着水中央说道,他的声音透出一种冷冷的松弛,当然,在他的心里却不敢有半点的松弛。
“举手间便破了我的障眼阵。”盘坐在“莲台”之上的神使说道,他并未睁眼,“果然有些见识,陶然,你倒也没让本座失望。”
“噢,你我素未谋面,又有何期望可言?”陶然说道,眼光却向水中所去。
“你未见过本座,本座却对你熟悉得很。”神使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除下面具,让在下也见一见你。”陶然说着,右脚微微地迈出一小步,脚尖踩向“水波”之上,谁知,却没有踏空,而是踩在了实地上。
陶然眼望着神使,不动声色地又迈出了左脚,向前挪了一小步,依然是干干稳稳地踩着实地。
“你有本事就自己过来取吧。”神使说着,忽然睁开眼,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到了陶然的脸上。
“那就得罪了。”陶然话音未落,人已飘向前,一只手向神使的头顶探去。
神使依然坐着,纹丝未动。
却见陶然蓦地缩回手,“嗖嗖”后退几步,有些吃惊地看着神使。
神使的身上,竟然有一道气场护体,陶然的手根本没法接近他。
陶然站了片刻,却也不见神使对他动手,心中忽然一动,便又举步走向前。
“你以为能奈何得了我么?”神使冷笑道。
陶然停在了神使面前,他微低着头,直视着神使的眼睛,同样冷冷地说:“你不也一样奈何不了我么?”
神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道:“你知道自以为是会有什么下场吗?”
陶然右手暗暗扶住腰间的剑,眼睛密切注视着神使的动静,口中说道:“你说呢?”
“哈哈哈——”神使纵声大笑,“小子不知死活。”
就在此时,神使连同他座下的“莲台”迅速地旋转起来,旋出一股剧烈的气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陶然。
“不好!”陶然暗叫一声,陡然觉得像是迎面来了一记硬掌,巨大的掌风罩得他喘不过气,他赶紧运气向后掠去,直退到红色围幔边上方才站稳了,随即便感觉心跳急促,有些气短,不由暗叹神使的功力之深不可测。
谁知紧接着,神使的座下的“莲台”忽然像长了脚似的,从水中央飞快地向陶然这边移过来,并且,仍然急速地旋转着,掀起一股更强的劲风攻向陶然,势要取他性命似的。
“好!”陶然索性也不避了,他迎着劲风站定,用力拔出了腰间的剑,顺势向已近身而来的神使挥去,却见一道剑光划过,“嗤”的一声响,仿佛割破了什么东西似的,与此同时,神使骤然荡开去,和他的“座骑”一起又回到了水中央。
“你这把剑从何而来?”神使疾声问道,他也不知是意外还是恼怒,那一双眼睛看起来越发阴沉了。
“你不是对我很熟悉吗?这把剑为何又不识呢?”陶然持剑未动,虽然方才是这把剑解了攻势,但他知道并非全是因为剑的威力退敌,而是神使自己中止了进攻,此刻见神使如此发问,便也静下心来同他对话,以谋对策,“这剑是师傅留给我的。”
“你师傅?”神使冷笑一声,“他没有这般能耐。”
“何以见得?他教的法子,不也轻轻松松地破了你的障眼法么!”陶然见神使的样子,并非作态,心中便也有些疑惑,只不过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故作不屑地反问道。
“这把剑你可是一直都带在身上?”神使却问。
“当然。”陶然似乎不假思索地答道,脑中却想到有天晚上,这剑并未随身,难道,那时真有什么事发生么?也就是说,有人暗中在他的剑上动了手脚,而让他的剑添了威力,这可真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试问,天底下即便真有这么好的事,又哪来这么有本事的人呢?师傅已死,天眼长者已死,陶然实在想不出这世上符合条件的人还有谁。
神使没有吭声,他的身体仍然保持着相同的坐姿。
“听说,你叫作神使。”陶然说道,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所以,你才会在此装神弄鬼么?”
“哼,笑话,我需要装吗?我根本就是神。”神使冷哼一声。
“是么?那个障眼的把戏,大约连最不入流的江湖术士也懂,你却用它来护法,未免太shi身分了!”陶然的语气满是揶揄。
“本座作法,又何须护法?”神使冷声喝道。
神使果然在此起坛,又与《美人祭》的首演同时进行,看来的确是欲对其不利,陶然暗道。
“那这一地的似水非水的东西又作何解释呢?”陶然又道,他似是无意地四下瞟了几眼,那地上看起来仍似一池水波。
“哈哈,陶然,你也不过是一个俗人而已!”神使长啸一声,“罢了,本座原也没将你放在眼里,今天就给你开开眼界!”
神使语音刚落,就只见狂风四起,水波涌动,如同水下聚了千涛万浪一般,少顷,风止住了,水面趋静,只留微波荡漾。
此时,不知不觉间,陶然的双脚似被巨力吸附,已动弹不得,而他的眼睛,则定定的,只见水波上映出一幅画面,其间最清晰可辨的是一张硕大的鼓,那是——《美人祭》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