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住了一些日子,白天在山谷中练剑,打坐,时T]挺快。
小妖们由长毛狸带领,全都偷偷的在跟我练剑,一开始,我怕被即墨瑾看见,可是练了一段时间,从没看见他从谷底出来过,也就放心的和大家一起练剑,饿了吃些花蜜,渴了喝些清泉露珠。
对蝴蝶谷熟了,现在就算在黑暗中我也能摸索到怎么上来下去。
蝴蝶谷的东面有一条清泉瀑布,从上面弯弯曲曲流到谷底,月月说,那是她们幻化成人之后第一次沐浴洗礼的地方。
我也很想洗澡,来到这里,好像已经几百年了,天知道一共洗过几个澡,好像只有在翡翠宫那次,在即墨瑾的温泉中。
第一次不小心看见了他的真身,被溅了一身的水,第二次,我被他打入水中,结果他把整池的水全换了。
那个时候,他一定是极其厌恶我的。所以就算只是我沾了一点点的水也要全部换掉,可是为什么却又要我睡在他身边?
我搞不懂即墨瑾在想什么,但蝴蝶谷的生活缓慢而悠闲,日出练功,日落睡觉,闲来无事便和几位蝴蝶姐姐们聊天,唱歌跳舞,去花间采蜜,收集露珠。
竟让我有些忘了一切,恍惚中觉得自己是一个山间的平凡人,白天和邻里拉拉家常,晚上睡在自己的小竹屋中。
身边,还有个男人。
第一次跟着月月收集露珠,她拿着一个五彩的小布兜,她说这是专门用来采集露珠的,叫凝露香囊。
看了几遍。我也学会了些。跟着她拿着凝露香囊。收集在花瓣上躺了一夜。积聚了天地灵气地露珠。
只要一打开兜口。那些露珠便会自觉地跳进去。好像有吸力一般。
有时我会那些屋里即墨瑾带来地凝神茶地茶沫给月月送些去。她在翡翠宫地大殿里陪着我地时候。就经常会泡这种茶给我喝。自己也很喜欢。
来了蝴蝶谷。我们便改用露珠水儿来泡。果然又清冽了许多。
这里地生活自由自在。唯一让我担忧地是楚颜不知如何。锦香灵佩也没有着落。
好几次深夜。我看着即墨瑾脖子上那块垂落地玉佩都想取下来。可是伸出手又不觉犹豫起来。这些日子地相处。他并没有对我怎样。相反。总给人一种清冷却寂寞地感觉。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像翡翠宫已经离他很遥远,他从来没有提到过那里的一点点事情,仿佛就决定这么在蝴蝶谷安心住下来。
100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有几次很想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一定又会说,你是个被我软禁的人,何必要管这么多?
但这些天,我好像从来不觉得自己被软禁起来,不知是不是来到了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心也开阔起来,以前的一切还在心底,却像是化了的云烟,偶尔想起来,心还会轻轻一牵,带着微微的迷茫,却没那么痛了。
也许是凝神茶的缘故,心绪平稳了许多,又也许是喝多了那些积聚天地灵气的露珠和花蜜,总之心神平静,体内的灵气很充沛,修炼打坐时,也似乎感觉很好。
蝴蝶谷的白天阳光充足,夜晚像个冰蓝色的梦,安静祥和。
几天后,终于下了我来这里之后的第一场雨。
小雨密密麻麻,那些蝴蝶儿也不躲,在雨中嬉戏着,不禁让我想起翡翠宫的那唯一一场雨,我在窗台上用手指画着,我想你的英文。
当时,狐狸问我是什么,我告诉他,那是鬼符。
这几天,我也看见那些小妖们腕上的草环,和狐狸编的那条差不多,一定是狐狸在我走之后用草环照着昔日印象中我写的字母照这样儿编出来的,结果被他们学了去,逐渐成了翡翠宫里饰物的流行趋势。
本来,除了即墨瑾,狐狸就是翡翠宫小妖怪们的偶像。
偶像手上戴什么,粉丝是一定要效仿的。
我想起狐狸在看银桥那天亲手为我戴上的草环,早不知哪里去了,现在想来,被即墨瑾的剑刺入胸膛之后,迷糊中觉得腕上失去了什么东西,应该是被孔婷婷带出去的时候抢了过去。
她恨我,因为狐狸。
我还记得那次我误闯到狐狸宫中,那么不巧的遇到她,她当时眼神黯然,像根针似的看我,我知道她不会让我好过,只是没想到,她会要求“最后送我一程”,结果被我身上的龙脉伤的魂飞魄散。
她走的时候,应该还戴着狐狸送我那条草环,就这样灰飞烟灭。
不知现在,她心里还有没有恨?
沧海桑田,过眼云烟,几世的轮回里,不知谁还记得谁,也许她已忘了这里的一切,也忘了狐狸,如果她还能醒来,又恰巧手上的草环还在,她是不是会记起曾经刻骨铭心的一切?
就像我,睁开眼,忘记了一切,唯独心底最深刻的记忆会慢慢浮现。
下了一天的雨,黄昏时,大家躲在树下修炼了一天,月月用茶招呼他们。
我坐在树下慢慢的喝茶,脚边溅落一串串的雨滴,底下的山谷犹如雨帘后的另一个世界。
“飘飘,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收集雨露吧。”
“雨也能收集在凝露香囊里吗?”
“能啊,这天地间的雨水,还称无根之水,由天界而下,带着强大的灵
可以用来做药引子呢。”
我们在雨中漫步在花丛中,雨珠落在我们身上,我好像从来没有那么畅快的在雨里走过,在我的那个世界,这样开心的在雨里走是要被当成傻子的,回来不发烧也感冒了。
天黑之前,收集了整兜的雨露,月月把它放在一个专门放置雨露,花蜜和露水的大瓶子里。
从那些花堆里回到竹楼的路上,一堆草地里,竟长着几大片奇怪的植物,有点像蘑菇,却比蘑菇更小,白色带花纹,看上去可爱极了!
“月月!”我停下步子,蹲下来看,“这是什么?”
“咦?”月月欣喜的说,“这是水菇,很久才出现一次的,出现的时候大多是雨季。”
“能吃吗?”
“能,以前我们觉得好玩,也摘来吃过。”
“那好。”我突然好奇心大起,用裙角挽成一个兜,装了慢慢一大兜回去。
月月笑:“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些回去分给大伙吃啊。”
回到竹楼,小妖们对我的那些水菇特别好奇。
长毛狸抓了一个便往嘴里塞。
“等一下!”我一把抢过来,“你这样就吃?这也不是生果,还不知道能不能这样吃呢。”
三姐笑了:“这虽然不是生果,可我们以前吃过几回,只是入口涩涩的,不怎么好。”
“要怎么才好吃呢?”我琢磨着,忽然心里一动。
从腰间拔出银剑,去外面的树上削了块厚厚的树皮,切成一根一根,把水菇串起来,两个一串,然后又去山间拾了几块小石头,和草堆。
用小石头使劲摩擦,竟真的有了一小朵花火,摩擦生电果然没错,花火在草堆上升起来,竹楼里温度立刻升高。
我把水菇放在火上烤,一会便香气四溢,虽然没有肉香,但香味清淡,还带点野味。
所有的目光都好奇的看着我,他们见到火,有些害怕,这大概是动物的本能,都往后退,看了一会又觉得好玩,慢慢围拢来,学着我的样子串了两个水菇在火上烤。
“这样也能吃吗?”月月问。
“你没见过用火烤东西吃吗?”
她摇摇头:“以前听说人界就是这样吃东西的,我们却都没试过。”
人界,我轻笑,在我的记忆里,“我”也曾和爹娘,十二弟一起在厨房里烤过东西吃。
那虽然不是我的回忆,想起来却也十分温馨。
“你试试。”烤的差不多,我把水菇递给月月。
她犹豫了一会,终于接过来小心的咬了一口,旁边的二姐,三姐,还有那些小妖们都蹙着眉,像看西洋镜一般看着我们。
然后,月月忽然惊呼:“很好吃呢!”
她这一声叫,引得所有的小妖都雀跃起来,烧烤大会正式开始。
我又烤了几串,用雨露洗过的叶子包了起来。
“姑娘,你是要给宫主带去吗?”月月一双美目注视我,仿佛看穿了一切。
我一愣,笑笑,我也不知道这是给谁带去,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想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与另一个人分享,这种感觉让我心底又甜蜜又忧伤。
轻飘飘的下谷底,发丝上沾了一层雨露,湿漉漉的。
……
绣屋里,一袭黑色的身影静默的站着,一动不动,不知站了多久。
他是在……看雨?
我故意弄出些动静,他没有转身,却低声说:“下雨了。”
“是啊。下了好一会了,听月月说,这是蝴蝶谷的雨季,会连绵好几日。”我站在他身边,侧过脸看看他。
他的睫毛落下来,像是黑蝴蝶的翅膀,竟是湿漉漉的,和我的头发一样,仿佛沾着一层水汽。
他在雨中站过?为什么要去雨中呢?如果是修炼,屋内也可以。
有时我也想,我不在的时候,他究竟在干什么呢?
以前在翡翠宫是高高在上的宫主,身侧有狐狸,有四大使者,现在我离开,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每天漫长寂寞的时光,他会想写什么,做些什么?
还是就像现在一样,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发呆?
我笑一下,把叶子里的水菇打开放到他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他的目光不动,眼皮却颤了一下。
我忍不住有些失望,是那种兴奋的拿着一样东西回来与人分享,那个人却冷漠的不予回应的失落。
我尴尬的缩回手,轻声笑一下,好像是在给自己解围。
“是什么?”听到我的声音,他忽然说。
我心底一动,慢慢把串成一串串的水菇拿到他面前,一字字的说:“是花,我刚采的,你看美不美?还带着露珠呢。”
他侧过脸,好一会,迷蒙的眼睛也像遮着一层水汽,忽然勾了勾唇角:“很美。”
“真的很美吗?”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他转过身,深黑的眼眸暗的像星辰隐去,眉心动了一下。
我的心往下沉,不顾一切的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子:“怎么会这样?”
我手里的不是花,是水菇,虽然和蘑菇不全部一样,但怎么也不会是花。
他说,很美。
其实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来的时候那些蓝色的光根本没有用,他是闻到花香才叫我下落
眼睛少了一丝锐气,总是那么迷蒙,第一次看见蝴蝶,我说“光!”,他的回答很奇怪,他说,是吗?
后来,我在草地上吹着叶笛,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听见笛声。
那时,我觉得没什么,只是有一丝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心里的担忧终于成为现实,月月说,你知道什么,一定告诉我,我也很关心宫主。
只是,我要怎么告诉她?
告诉她,她敬仰,崇拜的那个宫主,已经…看不见了?
即墨瑾的表情没有变化,任由我抓着。
“你的眼睛……”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那么深邃,冷冽,现在却带着一丝迷离。
长长的睫毛落下来,他淡淡的说:“瞎了。
”
心钝钝的一疼,像是什么东西忽然砸在心脏上,瞎了,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我用指尖抵住指腹,狠狠的掐下去,却感觉不到痛。
“怎么会……”我的抓住他的手,我抓的肯定很重,即墨瑾的手却没动。
“已经迟了好几百年,上天算对我不错。”他竟笑了笑。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身体有事是真的,所以狐狸问起的时候会那么担忧,他冷冽,仿佛可以掌握一切,可以背后却有着隐疾,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你不必知道那么多。”他说,眉毛都没动一下。
“我要知道!我现在就要知道!”我跟他对视,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我不要你永远这样,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办法……”
“没有。”他很干脆的打断我。
这两个字像一把刀,硬生生的刺进我的心脏,我忽然笑了一下:“不可能,你是宫主,是妖界的王,你是在骗我,你的眼睛会好的,对不对?只是一时的,就像那次变成小龙,还是会变回来的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沉默的让人难过。
我冲出屋子去,在雨里不停的走,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整个人陷在草堆里,头埋在双膝间,雨水从发髻滚落。
我抬起头,任由雨水落在脸颊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在那座银桥下,他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那时我想,怎么会有比星星还要亮的眼睛呢?
而现在,这双眼睛再也看不见了,星星,银桥,剑,都看不见了。
坐了不知多久,我木然的回到屋子,即墨瑾还是维持一个不变的姿势,只是,他面前,有一个黑衣人,单脚跪在地上,好像在说什么。
我走近一步,听到那个黑衣上说:“宫主,魔界已行动。”
我的心一颤,往下沉。
即墨瑾的侧脸沉静的有些可怕:“火狐如何?”
黑衣人说:“火狐大人无妨,只是,依他以魔王的关系,属下是怕……”
心一紧,魔界的王,那么……是巴哈来了?巴哈要对翡翠宫怎么样?黑衣人的话,分明是说,魔界要与翡翠宫为敌,而狐狸与巴哈的关系,他们是亲兄弟。
亲人之间互相残杀……巴古列来了没有?古丽呢?我不忍再想下去,曾经的担忧变成现实,巴哈一心想重整圣界,难道,这就是第一步?
他的野心,就是吞并其他的三界?!
“回宫。”即墨瑾吐出两个字。
黑衣人明显一怔,双腿跪下来:“可是宫主,你的伤……”
“无妨,”他竟幽幽一笑,浑身上下的那种霸气似乎又回来了,“只是瞎了而已。”
“宫主……”黑衣人又想说什么。
“你先回宫。”即墨瑾打断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
“是。”黑衣人躬身而退。
经过我身边,他一愣,眼神迟疑了一下,然后充满厌恶的看了我一眼,跟我擦肩而过。
我顾不上那么多,追了出去:“等一下!”
他停下来,恭敬却疏离的欠了欠身:“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想知道,圣界的人去翡翠宫干什么?”
他目光一凛,冷冷的纠正我:“是魔界。”
我吐口气:“就是这个意思。”
“姑娘关心的是魔界还是翡翠宫?”他竟这么一问。
我怔了怔,才说:“不管是圣界还是魔界,如果有万全之策,都不想大动干戈不是吗?”
“翡翠宫不削与这些魔道中人有何交集,但若他们执意来犯,必叫他们有去无回!”
“如果我有办法呢?”我淡淡的说。
黑衣人的目光突地注视我,良久,才说:“姑娘的意思是……”
“听你刚才的问话,你必定也知道我在圣界住过一段时日,与你们所说的魔王也有些交集,你带我回翡翠宫。”
话说的斩钉截铁,可心里也没底,我不能确定巴哈会不会因为我的话而做出一丝改变,毕竟,我与他的相处都已成了过往。
但无论如何,我不能看着狐狸和巴哈为敌,更不能让即墨瑾回去。
他现在……他现在眼睛看不见,身上还有多少隐疾我更不知道,如果他回去,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