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下) 宋府喜宴(收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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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宏强定心神,红衣白颜,端的是玉树临风的浊世佳公子。他笑不出来,脸上麻木的很,甚至连路都不会走了,身子骨里全是脱力的虚脱。

  他自小虽然身体差,但习武煅炼从未落下,除了和敌人搏杀过度,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小厮扶着他的身体,不时的在一旁嘱咐着,“少爷,您就宽宽心吧。大公子也是为您好,阮家的小姐若真的知书达理,必然懂得您的苦衷。回头好好劝慰一番就可。”

  小厮看着自家主子惨淡的神情,心中不忍,世家子弟也有难处,虽然看着锦衣玉食,哪一个不是为了家族贡献所有的?说道底,不过也是一枚棋子,最多较他人尊贵了些,盯着的人也多了些。

  “少爷也是有福的人,那新娘子说是郑家的小女儿,妇德仪容都是顶尖的人儿。大家氏族出来的女子,必然比小家碧玉来的知情知礼,更有人说新娘诞生之时梧桐树开花,都说必然嫁于当世的凤凰。说起来,公子年幼之时常常梦见乘骑凤凰过江穿谷,说不定真是前世的姻缘哩。”

  凤凰?宋宏愣了愣,一眼看去,大堂里人声喧哗,各式各样的笑脸拥挤着,沉浮着,看上去不过是一张张装饰的面具。他的大哥正和新娘的娘家人谈笑声风,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真实的喜色。

  “那人是谁?”宋宏指着站在大哥身边不时插上几句的年轻人,在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大哥的脸明显暗了暗,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和别人说话。

  小厮踮着脚尖望了望,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大声说话,大堂里太喧闹,一不小心,喊出的声音就会像水滴消融在大海里。“此人姓叶名锦,是东楚市舶司,其人爱钱如命,绰号钱眼。此人据称是景阳王的近臣,在三楚之地广开旅舍,大方高额巨债,正是名震三楚的黑心‘皇商’。”

  宋宏哦了一声,扫过眼,没有太多的在意。却在要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听到有人拔高嗓子调笑,“宋二公子好生福气,竟然能娶得郑家的梧桐美人,做了只金凤凰。也难怪阮家的小贱人会不知廉耻贴上来,我看那,阮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小贱人肯定要活生生气死不可!”

  宋宏站直了,听到这些污言秽语竟然还有不少人附和,眼中杀机一现,刚要有所行动,身体却承受不住的发软,半倒在小厮的肩上,胸口一阵钝痛。他原本就是被逼成婚,担负了家族责任,硬生生弯折了刚强决然的脾性,如今又听得宾客胡言乱语污蔑心上人,身体里还残留的后遗症加剧了他心口的怨愤,恨不得把满腔热血统统洒出来,好好烫一烫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

  正巧,叶锦踱步过来,摇着一把描画美人卧春图的折扇,笑吟吟道,“这位仁兄的恭维话实在是落了下乘。那阮家的小姐也算是一片痴心暗付,一寸芳心尽灭。不过是门不当户不对而已,却也不该就此作贱人家姑娘的名讳,更何况,阮家的小姐长得娇俏可人,也算是新丰城内的一朵冰清水仙,仁兄这话穿了出去,一定被阮小姐的仰慕者痛打一顿。天底下的美人儿,会逃不出坏了名声的结果。大抵,就是因为负心薄情的男子总是无错的。”

  此人绵软里夹杂棒棍,潇洒中尽是讽嘲,偶尔看着宋宏的视线,也是淡淡的,他大概觉得不尽性,想了想,啪的一声收了扇子,敲在额头上,“我说呢,怎么就忘了一句话。世间好女子,莫遇多情郎。缠mian只在销魂处,若真将一片真心付,也不过他人口中一段风尘误。”

  他远远的对着宋宏露出牙齿,微有些恶意的笑,纵使衣冠楚楚,也遮不住全身的促狭捉弄的狡猾怪异。“呦,这位不正是新郎官嘛!还站在外面看什么,新娘子等着春xiao一刻呢!”

  宋靖咬牙忍了气,面无表情的抓住叶锦的手,低声道,“叶大人,您就别闹了,舍弟年幼脸薄,开不起玩笑。再说女眷在此,也不好毁了大人惜花的名声。”叶锦大笑着一边拍着宋靖的背,“宋兄说的在理,可不能毁了我辛辛苦苦成就的多情郎的名头。拜堂拜堂,拜了堂,本大人还要去黄莺姑娘处安歇,别误了时辰!”

  司仪擦去额头的冷汗,递个眼色,锣鼓唢呐盖地震天的响起来。宋宏直直的站在原地,手掌牢牢握成拳头,倔强的瞪着前方,任凭小厮怎样劝导,就是不肯结果红色缎带。

  宋靖冷哼了一声,抢过缎带,牢牢的盯住弟弟,一字一句道,“你想过后果没有?”他一次一次的忍让,虽然唯一的弟弟,他不会做什么。但是宋宏要是再不识相,就算将来闹得天翻地覆,他现在也会下令灭了阮家,让两人永世隔绝。

  作为宋家的掌权人,他自然知道这个弟弟有着冷酷无情的手段,但是对于亲近的人又有着无止尽的妥协。更何况,宋家几百年的家训,早就烙印在每个宋家子弟的血脉里,只有家族才是至高无上的。为了回复家族的荣望,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婚姻、亲人、血脉、甚至是自己。这是宋家核心子弟懂事以来必须牢记在心,一刻都不能忘记的。

  宋宏不是一个真正会抛弃家族、盎然离去的男子,不,应该说宋家的人都不是胆怯之人!宋靖看着他,视线冰冷而强硬,像是汇集了宋家所有先祖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在宋宏心中反复着两个字,家族,家族,家族!

  不为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永远是用来抛弃的!不为家族的利益而奋斗的子弟,永远是被人唾骂、打压、只能郁郁寡欢、潦倒一生的弃子。不把家族的利益当作行事目标、恣意妄为的人绝对不是他宋靖的弟弟!

  宋宏迟疑着,半刻钟或者是更久,他松开了手,仍由红绸的一段落入掌中,像是握住了满手的鲜血,冰凉的浸入心肺。他感到肩膀上被人重重的压了一下,耳边是大哥一句淡淡的托词,“舍弟年幼,人生大事难免有些慌张,令大家见笑了!”一干宾客忙不迭地的起哄,“哪里哪里”,“不敢不敢”“二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必是富贵无比。”“真是天作之合,三生有缘啊!”

  一时间,气氛又像是回到了原来,没有丝毫变化。

  他半抬起头,视线沉沉的看向新娘,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婚衣,亭亭立着,即使珠帘盖头外面如何翻闹,还是一派风淡云清的样子。没有激动、没有羞涩,就像是完成一件任务,两个互不相识的人为了各自的家族神使鬼差的走到了一起。

  这个女人是谁?宋宏自嘲的笑笑,还能是谁,就是我的妻子!我名义上的正室!也是我为宋家贡献的第一份血肉。他心里疯狂的笑,胸口空荡荡的,外表却是越发平静,一步步慢慢的走过去。“恭喜,恭喜!”一个极低的声音促狭的笑,幸灾乐祸的味道令他的脚步顿了顿。宋宏侧过脸,很认真地看了叶锦一眼,看的叶锦自感无趣,怏怏退下,脸色稍显难看。“这人呐,总是吃着窝里的,还要看着别人碗里的。还是我房里的黄莺贴心!说是接我一个客人,自然只要我一人。”

  宋宏只当自己聋了,不声不响的,终于走到了新娘面前,他抬着头,眼神还是直视前方。司仪被他看的发毛,颤声问,“二公子,您,您可是好了?”

  宋靖大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什么好不好的。快点开始行礼,真的错过了时辰,唯你是问!”司仪吓得腿发软,扒住了墙面丝丝站住,高声尖利的喊起来,“良辰吉日已到,祖宗亲眷在此,新郎新娘拜堂哩!”

  一声喊,便令大堂静如午夜,双双眼睛火辣辣的注视着一对新人,只觉得新娘太静,新郎太木,丝毫没有新人欢喜羞涩的闹头。再看到角落中一排虎视眈眈的侍卫,更是发觉这婚礼办的蹊跷,活像是上刑场一般。

  “一拜天地!”司仪满意的大喊着。

  突然有人打断到,“慢着!这新婚大礼的,哪里能少的闹婚!三楚地的旧俗不是说该就可以该的。”原本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应当有一群人随着起哄,然后好好的玩整一下新婚夫妇,看看小儿女的情深相敬的模样。偏偏今天气氛诡异,众人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保持高度的不配合状态。

  出来打岔的人只能干笑几声,出了头就没办法脱身,在宋靖别有意味的眼神里,他的背上马上湿了一片,“那个,那个,小人本是三楚的生员,只是听闻新娘极有才德,一时好奇,想着,想着……”看到宋靖的嘴角微微抿起,他慌忙接口,“想着出道对联,但求新嫁娘一试!”

  还是一片冷寂。

  宋宏握着红绸,站成了一把无锋无感的长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看不愿意听不愿意想。新娘静静的陪衬着他,也不发出声音,安静的像个木偶。

  宋靖咳了咳嗓子,提醒自己的弟弟。无奈之下,宋宏开口,“说!”一个字,不肯再多了。

  新娘行了礼,示意那人开始。此人心中大为后悔,绞尽脑汁想要出一道简单的,结果一时心慌,就把酝酿许久的上联抛了出来,“弄子弄狮,一副假头皮,唯充真兽。”

  新娘的声音很清爽,宋宏听着却觉得干燥,“画工画猴,这等无心腹,枉做生猿!”

  众人一听,纷纷大笑起来,那名生员也谄笑着躲到人群里去了。宋靖若有所指的对弟弟说道,“弟媳果然是有才有貌的女子,心思矫捷,堪比世间才女。”宋宏却觉得此女得理不饶人,好强尖刻,言语又刻薄尖锐,不留面子,越发的感到厌恶。再想到阮影病容上的细柔浅笑,竟然生出了生无所恋的悲痛感。

  新娘一语惊人,很快就引得满堂喝彩,司仪拼了命才压下去喧闹声,继续喊着,“一拜天地。”

  两个人跪了下去,对着空旷的堂外天空拜了一拜,宋宏站起身时候,身体晃了晃,心里发慌发疼,原本恐慌惧怕的感觉潮水一般涌回来。

  “二拜高堂!”喜乐声仍在响,他的头很沉重,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腿像灌了铅般,沉甸甸的抬不起来。对着无人坐着的太师椅跪下去,身体突然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了一把,重心一下子偏了过去,竟然倒在了新娘的身上。

  这一撞,撞的新娘头上的珠帘盖头纷纷落地,压在新郎身下,发出浅浅的惊呼声。当此时,端的是令人遐想不已。

  不会是新郎猴急了,恨不得直接就地解决吧!有些人心中贼笑着想,色迷迷的眼睛恨不得穿透新郎的身体,看到下面的风光。

  小厮慌忙上前,要拉起宋宏,可是,却伸来一直芊芊玉手,坚定的婉拒了他,“由我来!”这个娇小的女子噙着完美的笑容,拼命的扶起了自己的夫婿,既是鼻尖都是酒味,既是自己的夫婿口中轻声的念着另一个耳熟的名字,她还是盈盈站起身,牢牢的扶住了宋宏的身体,牢牢的拽住他的臂膀,看上去像是小情侣依偎在一起。

  此女必不简单!宋靖心里放心下来,只要一段时间,他有信心,弟媳可以牢牢的牵住弟弟的心,只要那个阮家的女人不进宋家的门!

  郑氏微低下头,靠近宋宏,借着他的身形挡去众人窥视的眼神,眼角瞄到夫婿惨败的脸色,却是激起了心中一股傲气。仍凭你如何的情深似海,我也定要你化作绕指柔。不过是一段前尘旧事,怎能比得上我这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她低下头,微笑,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微微发酸。这就是她的良人了,一辈子的依靠,一辈子的港湾,一辈子必须想法设法争夺保卫的一个宝贝,也只有等到真正的生下宋家的男丁,她的位置才会牢固些!

  一想到家中母亲和姨母藤妾争权夺利的事情,她的眼里刀光闪烁,大家氏族的女子早就看透了,什么情情爱爱,到最后,有哪个男子可以当真?不过是消遣而已,也只有正室的名分才会一直不变。

  宋宏不知道身边人的想法,整个人像是在云里雾里,就听的一个远远的呐喊声,“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谁和谁对拜?他想要看清楚,想要听清楚,那种缠绕的恐惧感滔滔不绝的淹没上来,一颗心拔到了嗓子口,似乎一张嘴,就会热腾腾的跳出来,爆炸开。全身寒毛直竖,胸口又冷又热的,难受到了极点。

  就听到幽幽的歌声穿过了迷雾,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回音袅袅,刻骨铭心。

  “长梦绝时已半生,始知人间仇和恩。巫山行云覆为雨,洛水桃花污作尘。推腹何需向李郎,抱琴未必是知音。恨将红叶碎万片,从此不做多情人!”

  大堂外,一女子怀抱琵琶,铿锵做弹,一袭赤红锦衣鲜艳如血,纯粹到只剩下漫天满地的骄傲和痛苦。发梢是一朵白净到极点的花骨朵,硕大如拳头,颤巍巍的随着她的动作而起伏。宋宏僵硬了身体,张开嘴,抖动了几下,贪婪的盯住眼前的红衣佳人。她如此妖娆、如此非凡绚烂、她甚至不用抬头,不见一寸肌肤,就已经迷倒众生。

  阮影缓缓的、徐徐的抬起了头,高举着琵琶,惨烈一笑,重重将玉质琵琶甩在地上,摔成一片片的碎骨,摔出一地誓不回头的果断。

  这一刻,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刚绝如火的笑靥,黑幕紫天都化作了陪衬,站在灯火幽深处,她当着众人的视线,那般无畏的、那般决然的,为了爱情而付出一切,她的视线穿过了空间的时间的阻碍,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了最想见的人。

  炽热的甚至让空气都沸腾起来。

  郑氏心里隐隐不安,眼前的女子太放肆,太张狂,笑起来更是邪魅癫狂令人痴傻,她看着自己的夫婿的视线更是势在必得的坚定。这个女子,简直可以翻天覆地,宛如堕入魔道的仙子。她把身子靠近宋宏,不悦的迎上阮影的眼,抿紧了嘴角,下一刻,又示威性的居高临下的笑起来。她是宋宏的正室,就必须有正室气度,不能让人取笑了去。

  阮影眼中红光一闪,咬牙切齿的盯着宋宏和新娘相拥的臂膀,忍住了心头的酸楚和五脏六肺的剧痛,轻着嗓子,像是淡漠,像是绝望般清唱道:

  “时光泻,朦胧犹记春日宴,春日宴,情挂双眸,心露双靥。

  风雷惊起莺雀散,面目顿变恩爱绝。恩爱绝,从此人已陌,此情永谢!”

  她盯住宋宏瞪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红衣烈烈,鬓上的白花无声绽放,俊逸秀白,其白,艳不可近,纯不可渎,衬着满目的妖红舞动,不自觉令人感到几乎绝望的美。

  阮影像是从宋宏痛苦的神色里获得了一种等同的舒缓,既是几近魂飞魄散,她还是执意凄美而哀怨的凝视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和心思,那般沉重的重复着,“恩爱绝,从此人已陌,此情永谢!”

  “住口!来人啊!给我拿下她!”宋靖愤而出声,一旁的侍卫虎狼一般扑上去,想要在第一时间制住这个不要命的女子。大堂内众人目瞪口呆,哪里见过这般精彩的场面,有几人神思着是不是回府好好和家中的女眷聊上一聊。

  霎时间,阮影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无比缠mian的柔视宋宏,开口幽幽道,“我只是来道一声,恭喜!”然后摘下发髻的白花,捧在手心,抚mo了几下,在侍卫拉住她前,舞动着投向宋宏。

  宋靖只闻的一阵诡异的香气,反射性的一刀出手,迅即如闪电,残影还在空中闪烁,那朵白花却已经化为灰烬,做了红尘西风的一把尘土。

  “离硕,离硕,华池放你自由!”阮影破碎一笑,身上七窍五孔淌出血来,把一干宾客吓得面色大变,身体里飘散出来的一道离风如同千刀万剐,瞬间把阻扰的侍卫拨挂道只剩下累累白骨。她匍匐在地上,四周都是碎肉鲜血,像是一袭红衣延展开来,满地的妖娆缤纷。

  一声离硕却叫的宋宏脑子里巨响,嘴巴呐呐开口,不能自己的喊出,“华池!华池!”

  他脑子里有众多声音反复,时响时灭,一下子是宋靖从小为自己挨打、护着自己身体的画面,“这世上,我一定护着你!”一下子是九重云霄上,华池仙子在宫灯前轻笑的叹息,“若离了你,还不如魂飞魄散呢!”一下子是宋家的家训,“宋家子弟,只有家规!”一下子又是天庭苍帝冷酷的声音,“私自动情者,入凡尘历练去吧,把私情消散了再回来!”

  “华池!天上人间,我不负你!”

  这是谁在说话?我是谁?她又是谁?

  宋宏两眼无声的向前走,推开了郑氏的搀扶,更是无视大哥被他神色镇住的样子,也不管了从眼眶处满出来的鲜血,一滴一滴淌在地上。他只是走进了她,蹲下身来,不管身后的窃窃私语,不管周遭的人声鼎沸,只是又哭又笑的大叫着,“华池,华池,我终于想起你了!”语调轻快的异常。

  阮影看着他欢快的样子,酸楚的想,若不是妖女乱了你心智,伤了你的一魂二魄,就算我舍尽所有的仙基也无法唤回你的记忆。天上地下,我绝不独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没有任何神仙凡人可以拆散我们!

  她的头发在一盏茶的时间里退化为毫无生机的灰色,容颜却越发艳丽,窝在宋宏的怀中,淡淡的自得的看着宋靖、看着郑氏,“离硕,我不行了!”她垂下眼来,极虚弱的笑,心思百转,慢慢的开口,“可你不同。你还有五十年的寿命,还有两辈子的恩爱富贵。所以,离硕,我愿意放手!”

  手紧紧的握住宋宏的衣角,努力的让自己暗淡些,不在乎些,阮影强忍着灭顶的痛苦,想着白妖女曾经说过的话,“以退为进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要表现出你的哀莫大于心死!表现出你绝望和毫无所求。没有一个男人不吃这一套的!”她相信那个妖女,论人性,她简直就是魔中之魔。

  宋宏放声大笑着,声音悲怆语调哽咽,“我只知道,天上人间,我不负你!就算是粉骨碎身那又如何?就算是断情绝义那有何悲?华池,世上所有人都敌不过一个你!”

  “宋宏,你疯了吗!”宋靖不可置信的大吼,冲上来拉住宋宏的身子,却被他身上无形的气场给推到了一边。甚至宋宏转过头,侧来的血红色的眼,看上去嗜血陌生,像是一头野兽,从牢笼里释放出来,就等着择人而噬!

  “我,仙基已毁!”阮影屏住呼吸,一字一顿道。

  宋宏身体晃了晃,震惊的瞪住她,看到她颤抖的眼睑,微带悲哀的笑容,心里竟然奇异的轻松起来,他手中一晃,扯下了额头上的腰带,面色不该的伸手戳进伤口中,掏弄着,在郑氏的惊叫声里,慢慢地从头骨里挖出一块小小巧巧的金色碎骨,放在阮影颤抖的手心中,对着她羞涩的笑。

  笑容似明月,少年情意长!

  他诱导她,柔声道,“滴血吧!我们同生共死,不计较来世!”

  阮影这个时候才放下心来,把碎骨放在手心中,然后塞到唇中,凝视着宋宏的眼睛,无限神情的吞下腹中。口里满溢的血液更是倒流回腹中,和着金色的仙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离。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宋宏和阮影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没有了声息。

  宋靖铁青着脸,上前推去,手指刚刚触到弟弟的发丝,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化作了烟尘,风一吹,消散的无边无际。

  徒留下地上一块小小巧巧的金色碎骨,成色子状,中空,镶嵌着一颗娇艳似血的红色珠子,滚动时发出清亮绵长的叮当声。

  “玲珑骨!”

  宋靖猛地转头,对着惊呼出声的叶锦大肆咆哮,“什么是玲珑骨?我弟弟到底怎么了?”他不敢相信,宋宏就这样不可思议的消失在众人眼前,阮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敢对宋家的二公子下手!“该死的,来人啊,给我杀光阮家的人!否则,哪怕屠尽新丰城内的人,也要找出二公子!”

  叶锦拾起玲珑骨,对着光惊叹,“没想到传说是真的。不过我除了知道一句古书上的话,就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他没心没肺的笑,料定主意眼前的宋靖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眼珠子一转,略微高深莫测的念道,“古书上说,玲珑色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看来,大公子逼得二公子相思入骨啊!”

  “胡说!胡说!一定是阮家的人下的毒手!”宋靖疯狂狰狞地挥舞着利刀,锋利的刀芒像是一场浩劫击碎了石墙桌椅,甚至不惜痛伤乱跑的客人。

  “宋靖!把叶锦交出来!”

  宋靖听到有人吆喝,劈头一刀杀过去,看到一个青衣男子直直站在血污中,举着一把流光长剑,强忍着痛苦的盯住叶锦,“找死!”他大喊一声,除了杀人,他想不出什么可以发泄心中邪火的方式,而且必须抱住叶锦,宋宏的事情只有他知道到底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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