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瑶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虽然她知道因为闻人愁一曾经杀害了素澜的弟子，所以一直以来，素澜对闻人愁一格外痛恨。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素衣轻雅，如山间的溪水一样清净、纤尘不染的素澜长老，竟然会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

　　“不要用这样惊讶的眼神看着我。”素澜用两指轻扣着瑶华的头。“真不知道你这个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荒唐到这种地步！那是个蛇妖！杀戮深重，残害无数同门，千夫所指的蛇妖！你救他出去又能怎么样，跟他成亲？真是天大的笑话，堂堂司徒大人家的小姐竟然要嫁给一条蛇妖！我看到时候，司徒大人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杀了你，另一条就是让姓傅的全族跟着你一起死！”

　　瑶华心底一寒，看着他冷冽如霜的表情，又壮起声音说道：“这用不着你担心！”

　　素澜冷笑了几声：“我才不担心。你死了，我会第一个把这个消息告诉蛇妖，提醒他，他要是真的痴情的话，就应该立刻下黄泉去陪你。”

　　“为什么！”瑶华忍不住提声问道。“闻人愁一现在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素澜的头一低，凑到瑶华耳边一字一顿时地说道：“不放过他的，不是我，是你！”他的声音很低，低得惊心动魄。

　　“你？！”瑶华蓦地撇过目光瞪着他。

　　在她如利刃般的目光下，素澜“呵呵呵”地冷笑了起来，直回身去，整理着素色的衣袍，一边不愠不火地说道：“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已经答应进京去做瑛若公主的少傅，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了。”

　　瑶华惊了一下，心想难道瑛若公主已经在提名的四个人里选定了素澜长老？“她真有眼光。”瑶华心中暗自苦笑道。素澜表面超然如世外之人，但论起计谋和阴冷来，恐怕紫苔之上无人能出其右，确实是少傅的上上之选。

　　“你最好多长几个心眼，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瑶华冷冷道：“不敢奢望。”

　　素澜笑了几声，转身若无其事地率先出塔去了。

　　“瑶华！”

　　瑶华一出门，一直蹲在门前的北之兔便“突”地一声窜入瑶华的怀中，大声唤道：“瑶华去了好久，兔兔还以为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担心死了？”

　　“我没事，让兔兔担心了。”瑶华轻抚着北之兔的头，抬眼时，正好遇上素澜回头看来的目光。他似乎对瑶华竟然还抱了只兔妖在怀里，而感到瑶华这个人已经完全无可救药了。

　　抱着北之兔缓缓地回到住的地方，还没进门，就听到小楼的二楼传来一阵畅快不已的大笑声，分辨之下，认出是乐甄的声音。

　　沿着窄窄的楼梯上楼，在拐弯处的时候，就看到乐甄大剌剌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摇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摸过来的扇子，笑得合不拢嘴来。

　　“他疯了吗？”北之兔趴在头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弄衣托着下巴趴在桌上无奈地看着他，似乎对此感到无可奈何。听到上楼的声音，回头见是瑶华，便大叫一声“宝贝徒弟回来了”，正要起身迎上去，忽而“忽”地耳侧有一阵疾风吹过，震得他的发丝和衣角一阵乱飞。等回过神来，就看到乐甄已经奔到瑶华面前，欢欣雀跃地大声说道：“小瑶儿知道吗！素澜那只猪要走啦！哈哈哈哈！为我高兴吧，那只猪终于要走啦！不愧是公主，真是太有眼光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设宴好好地款待公主殿下啦，真是太有眼光了！”

　　“是、是啊！”瑶华还以为他是为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呢，却原来是这件事。虽然平时只有素澜长老才有权利管着他，但是高兴成这样，也太夸张了。“素澜长老本来就是当少傅的最佳人选。”

　　“是吗？”乐甄哈哈笑着。“原来公主是跟我的小瑶儿学的，哈哈哈哈！”

　　“胡说！胡说！”一旁的弄衣大声抗议道。“那公主哪里有眼光了！跟我宝贝徒弟比差远了！”

　　乐甄摇着扇子说道：“不错啦不错啦，光是凭能一眼就看出你花弄衣其实是个大白痴，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胡说胡说！我这是大智若愚！”弄衣继续抗议。

　　“对！对，是大愚若智！”

　　“大智若愚！”弄衣纠正。

　　“大家好像很高兴啊！”正吵闹得不可开交，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清冷的声音使得原本沸腾的气氛在刹那间快速地凝结下来。乐甄的表情最先僵了僵，随即收起扇子，马上盛起一脸的笑容迎上去。“素澜讷，不，应该改称少傅太人了，您怎么来了？”

　　素澜似笑非笑道：“壁尊不必这么客气。只要不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某一种动物，就可以了。”

　　“呵、呵呵。”乐甄讪讪地笑笑，热情地拉着素澜过来，一把把弄衣从椅子上挤掉，与他相对而坐，和蔼可亲地说道。“素澜讷，明天你就要陪公主回京了，想你我在壁上相依为命数十年，忽然这样分开，真是有些舍不得啊。”说着，很应景地端出了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

　　“我也很是舍不得。”素澜一脸平静地说道。“那我把小泰招回来——”

　　乐甄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小泰在殷州那边忙，而且他年轻不懂事，当得了什么少傅！免得在朝中出了什么时候丑，给我们紫苔抹黑。而且，我们小瑶儿也说了，只有像素澜您这样的老——长者，才可以胜任。这可是紫苔的荣光！你就放心去吧，你的工作，我会让政兰和陈错顶上，你就不要再操心壁上的事情了。当然，有空就常回来坐坐，壁尊会想你的。”

　　“不敢劳烦壁尊挂念。”素澜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别样的表情。

　　“另外还有个事，虽然我不提你也是知道的，不过，反正现在有空，我也就提一下。”乐甄的表情愈发亲热。“你看，那个你做的是瑛若公主的少傅，我们小瑶儿是太傅，另外二皇子的少傅据说是倚天的樱夜溟，咱们紫苔向来是最团结的，要一致对外，是不是？”

　　“是的。”素澜会意地点头。“素澜明白壁尊的意思。”

　　“而且，那个公主——你说，女人就该嫁个丈夫，然后相夫教子去了，当什么皇帝是不？所以呢，皇帝肯定要让橙若太子当的嘛，是不？而且，壁尊我也想过了，素澜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且那个公主长得不错，勉强也算得上倾国倾城，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施展一下美人计，再加上近水楼台，驸马不就信手拈来了嘛！”

　　素澜恭敬地说道：“有劳壁尊费心了。壁尊仍然孑然一身，素澜不敢僭越。”

　　北之兔听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当那边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连忙捂了嘴。

　　弄衣笑着插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素澜长老在宫里看看有哪位大臣家的女儿，长得美的，顺便为壁尊物色物色！”

　　“呃——”乐甄的脸色僵了僵，随即笑道。“是啊是啊，我听说司徒大人家的小女儿不错，花弄衣，就派你过去为壁尊大人提亲了！”

　　“壁尊——”瑶华有些无语了。

　　弄衣的脸先是黑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说道：“壁尊真是老糊涂了，哪里是什么司徒家，明明就是回雁庄来着。”乐甄壁尊曾经追求过现任回雁庄庄主苏近雪的母亲，却一直被拒之门外。后来佳人成亲生子之后，他还要纠缠不清，被其子苏近雪设计打了一顿，从此后，便将此事引为此生的最大糗事之一。

　　果然，弄衣一提此事，乐甄便是恼羞成怒，张开双臂就往弄衣扑去，大叫道：“花弄衣，我掐死你！”

　　“啊，好可怕啊！”弄衣夸张地大叫着，一追一打地绕着瑶华跑了几圈。被追得急了，弄衣便倏地从窗口跳了出去，屋里除了北之兔之外，只剩瑶华与素澜四目相对。

　　瑶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素澜。

　　素澜轻舒宽袖，徐徐地站起身来，慢慢地往楼道口走去。从瑶华身侧经行时，淡淡地留下一句，说道：“好自为之。”

　　等瑶华回头看时，那道素净的身影已经在消失在了楼道之上。

　　“他明天就去砺天城，那橙若哥哥的危险不是又加了一分？”

　　“呜哇！”北之兔指着素澜消失的方向，忽有些恍然顿悟地大叫起来。“那个人，不会是又一个流朔云大坏蛋吧？！”

　　瑶华心想：“恐怕是比流朔云还要可怕许多的对手吧！”朔云最多只是说些让人又气又恨的话，却是从来也没有这一种冷入骨髓的战栗之感，就像是一个人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身前身后，风雪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