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这名字让她一顿,眸中瞬间滑过一丝迷惘,却只是一瞬,重又陷入一片贪婪。她捏紧了他,举到唇边,深深一嗅,竟似乎醉了一般,露出一个迷离的笑,然后便要张口咬下。
兰景惜的剑刚才撬那明珠,不在手边,手无寸铁,眼见她的唇便在面前,急双手力撑,试图从她手中脱身,一边厉声道:“叶晚晚!你醒醒!你是人类!不是食人族!叶晚晚!”
她大大的一震,头脑瞬时一清,一见兰景惜就在唇边,大吃一惊,正要放开,却只觉掌中物可口之极,竟是满心不舍。此时神志半似疯狂,却本能的觉出不对,一咬牙,偏头就往那神案一角撞去,痛呼了一声,神志顿时一清,急奔到门边,把兰景惜扔出去,迅速关上房门。
那种挠心挠肝的饥渴让人几欲疯狂,叶晚晚困兽般在房中转着圈子,却死死的咬紧牙关,奇迹般的清醒。神志与身体,似乎全然分离,身体陷入苦苦的渴求,似乎随时都会失控而影响意志,而思想,却对这样的自己惊惧交加。
努力抑制,却越来越是狂燥不安,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我要吃掉他……要吃掉他……吃掉他……最后连这个“他”是什么,都变的模糊不清,那种饕餮的欲念却是愈演愈烈。
为什么会这样?是巫师的死?还是因为兰景惜击碎了那颗明珠?是什么力量让叶晚晚做不了自己?难道真的要被迫做真正的食人族?就此背上对人类无边的愧疚?
不,不可以,绝不去做……叶晚晚咬着牙,把悬挂的帘幕一幅一幅的拉下来,一点一点的缠在自己身上,直到手足全都被裹的严严实实,再也动不了,仍是努力的,专注的,用着自己的全副意志缠上去……缠上去……直到晕厥。
…………
不知过了多久,做了无数好梦和噩梦……
叶晚晚哼哼唧唧半天,猛然张开了眼睛,只觉得满头满脸的疼,一边哎哟一边下意识的摸了两把,居然摸到了满手的血,顿时大吃一惊,这才真的醒了,跳起身来,脚下乱七八糟一堆破碎的帘幕,看自己衣服上,也是鲜血淋漓,满脸满头满颈,都是剧痛难当,却不敢再伸手去摸,只是乍着手站着,全然不明所以。
神案一角白影一动,兰景惜坐起来,笑道:“你醒了?”
“啊!”叶晚晚顿时想起了点儿什么,急扑过去:“你没事吧?”
他点一下头:“我没事,倒是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还好吗?”
“哦,那还好。”她放了心,小心的拿袖子沾沾颊:“我这是怎么了?”
他迟疑了一下,轻咳道:“我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也许那法杖的明珠中,有迷乱神志,或者诱发食人族本能的东西?总之,你忽然就像疯子一样扑过来要吃我,所以……我不得已,只好用剑截断了你的血脉。”
“什么?”她脸都白了。
“没事,没事的,”他赶紧对她笑笑,伸手过来,安慰的轻拍她手背,像在哄小孩,“晚晚别怕,我所说的这种,是一种……一时说不清,总之,你不会死的,只不过是没了味觉,那样,就一定不会想去吃人了。”
什么??只不过……是……没了味觉……真的就这么“只不过”吗?
她愣了许久,胸中忽然便涌上一阵冰冷的愤怒,努力的张大了眼,定定的看着桌上那个人,他仍是这般风仪闲雅,笑容宁静温存,星辰般的眼瞳亮闪闪的……一切都跟平日一模一样。她目不转晴的看了他许久许久,直到兰景惜微愕的别开脸。她终于缓缓的敛下眉睫,定定的道:“如果你不阻止,我就会吃了你吗?”
他抿着唇角:“你说呢?”
她也笑笑,好似多么轻松似的点点头:“我记得,我只是一开始有点儿迷糊,并没有真的怎么样,只是把你关到了门外,没有真的伤害你……莫非我记错了?”
他咳了一声:“你没有记错,只不过……”
她冷笑:“只不过,我既然有这种念头,就不可原谅,就活该挨剑,是不是?”
“不……”
她完全不肯等他说完:“即使我之所以忽然这样,是因为你判断失误,随随便便砸了那珠子,所以才害的我这样……明明是你犯错,却要我来承受?”
兰景惜微怔的看她,敛了笑,细细的想了一想:“晚晚,你别担心,我会帮你采了药来敷上,不会留下什么疤痕的。”
“哦?既然有药可以敷,那我就先谢了,只不过,为什么……”她毫不迟疑的抹一把自己的脸颊,痛的打了个哆嗦,咬着牙把手举到他面前:“这伤口好像连止血都没有吧?”
兰景惜站起来,抿一抿唇:“晚晚,别这样,你怕痛,我现在就去采药就是。”
“别,不敢劳动。您老人家还是继续睡吧。”
他无奈的摊摊手:“晚晚,我不是在睡。你晕迷着,我怎么敢放你一个人在这儿?”
她哼一声,兰景惜微微凝眉:“晚晚,你是在怪我消除了你的味觉吗?怕之后都尝不到美食的味道,所以才这么生气?可是你想想,刚才的那种痛苦,是不是很让人难过?我真的只是担心你,我不想你总是要去面对这种诱惑,这种痛苦,区区口腹之欲……”
口腹之欲很重要好不好!是人生极重大的乐趣之一!什么叫区区?她看着他,紧紧的抿着唇。是,她一向得过且过,万事好商量,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生气!兰景惜看她始终不答,极是无奈,只好走前一步,想来扶她的手腕:“好晚晚,你乖,别生气。”她迅速退开,兰景惜愣了一下,苦笑道:“还真的生气呢?”
叶晚晚怒了,想要发飙,她缓缓的吸了口气,完全是下意识的,慢慢的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端端正正的坐下来:“兰景惜,你听好,我从今天开始,不想再看到你。”本来想说很多,其实只说了一句,就觉得好像已经说完。然后是习惯性的点一点头,“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兰景惜愣了许久许久,才轻咳一声,温颜道:“何至如此?”
她连看也懒的再看他,含着怒气站起身,打开门,略弯弯腰一个完全职业化的鞠躬,兰景惜眸中光华流转,轻轻别开脸,她却站着不动,甚为坚持,他只好露出一个浅笑,走过去,柔声,带着哄诱:“放我出去自生自灭?好晚晚,我赌你不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