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莲对城主的诸般心事毫无察觉,据实答道:“多多。”
“嗯啊!”坐在她旁边的银发小男孩也笑眯眯地附和着。
“只有你们两个?”也难怪罗杰不相信。从黄昏镇到戈里城走官道至少要七八天,而且这一带游民流匪众多,还时有魔兽出没,一路上可算不上太平。一个少女和一个小孩结伴上路?没有半途失踪才叫奇事呢!
“头几天是随商队。”
“哪个商队?后来为何又离开?”
“商队遇袭,我和多多逃脱后就自己走过来了。”
罗杰眼皮猛跳了一下,他盯着神情淡然的少女试探着问道:“那家商队的主人是不是叫乔.贝塔?”
“好像是。”无关人等的名字阿卡莲可从未费心记过,不过总还有点印象的。
这句话如同在餐厅投下了强效陨石术,罗杰略一沉吟,随即格外严肃的说道:“请和我去书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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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阿卡莲言简意赅的讲述,罗杰不动声色地盯着银发少女一会,又打开卷宗翻到今天的页面朗读出声:“一百人规模的商队……无一幸免……死状可怖……”遇害商队是几天前被流浪冒险者最先发现的,巡逻骑兵也到现场勘察过,作了详细的纪录。这个事件会引起罗杰重视其一是因为如此规模的商队全部人员遇难,事情若传出去城里其他商队可要闹翻天了,到时作为地区最高执政官的他必定会饱受质疑。其二是由于这件事本身很蹊跷,据回报,一百来人几乎没作什么抵抗就尽数惨死,死因似乎是遭受了某种强大的邪恶魔法折磨,而参与尸检的初阶法师竟无法说出到底是什么魔法……
按照少女所说,行凶者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那位五百年前遭光明神殿和魔法工会联手通缉后就销声匿迹的黑暗大贤者克洛克,如今自称什么“邪神术士”。先不论阿卡莲的话可信度有多高,既然与神扯上了关系,罗杰就不得不通知光明神殿了。这正合他意。反正此事不可能掩盖下去,把各方势力拖下水也好分摊他个人要承担的责任。
然而,对于阿卡莲此时的反应,罗杰有些耿耿于怀。眼前这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表现得过于冷静了!无论在她自己讲述,还是听罗杰阅读卷宗纪录时,那双清幽紫眸中竟无丝毫波动,仿佛她完全没有感情一般!获知曾与自己同行的商队全员惨死的噩耗,正常人即便已有心理准备也多少该有些动容,她的反应实在有悖常理!最令他介怀的是,在询问阿卡莲有关商队的事之前,她一个字也没提起过,是有意隐瞒,还是另有隐情?
“阿卡莲小姐。”罗杰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事关重大,请你把当日的详细情形一字不漏的告诉我,包括所有你还记得的细节以及来龙去脉。”
银发少女略一沉吟,便毫无停顿的将事件又重新详述了一遍。她的叙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有如谈论天气般的平淡语气与血腥惊悚的内容形成了强烈对比。而作为听者的城主心头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你说你们二人是趁乱逃脱的?”罗杰盯着波澜不惊的阿卡莲,目光如炬。一百多人命丧当场,其中还包括了一整个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小型佣兵团,而眼前貌不惊人的少女竟能带着一个小孩安然脱身,实在可疑。他虽然对魔法师了解甚少,但至少知道初阶法师的自保能力往往不如同位阶的战士和游侠,何况报告还提到死者中有一名中阶法师。
“嗯。”阿卡莲轻描淡写的回答。之前她在叙述的时候,对于如何逃跑、以及逃跑后去了哪里有意避而不谈——事关多多的真实身份可能暴露,必须有所顾忌。因此,后来在无名山村的事也被一并隐瞒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与多多的行程。
失去记忆的少女胸无城府,但并不缺少趋吉避害的本能。比如现在,她未经思考地便采用了对掩饰多多的身份最有利的说辞。
“……”罗杰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他将视线定格在卷宗上,似乎想从上面找出蛛丝马迹来揭穿少女的“谎言”。一向精明的城主没想到的是,阿卡莲并没有说谎,只是他提问的方式不够巧妙而已。
咚咚。
两下敲门声后,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城主大人,魔法工会的梅洛斯法师到了。”
阿卡莲微微扬眉,待看清管事身后的男人时,惊讶的神色才敛去。油腻纠结的黑发,瘦小佝偻的身材,与人对视时躲闪的眼神,无论哪一点都跟记忆中风度翩翩的修长男子联系不起来。不过人不可貌相,黑发男子法师袍上的铜色双条袖边代表着他的身份——二级的初阶法师,足以胜任保存魔法影像的工作了。
“梅洛斯法师,欢迎!”罗杰热情迎了上去,在念到“梅洛斯”一词时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语调。后者中规中矩地行了个施法者的礼仪,一双灰浊的眼睛却在偷瞟默然站立一旁的银发少女。
“我们……马上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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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安,阿卡莲小姐。”
第二天早上,在房间用完早餐的阿卡莲和多多准备出府逛逛,刚步入大厅,一个文质彬彬、打扮得体的灰发青年迎了上来,俯身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仪。
阿卡莲默然注视着挡路者,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青年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继续用温和有礼的声音说道:“初次见面,请容许我自我介绍。我叫罗克.罗杰,罗杰城主正是家父。”
“哦。”阿卡莲淡淡应了一声,准备绕过初次谋面的男子。名为罗克的城主之子不以为忤,他对这位金发小姐的“礼节”已有耳闻,现在看来母亲大人确实所言非虚。
“阿卡莲小姐,听闻您初来本城,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成为您的导游?”
阿卡莲与多多对视了一眼,从小妖精的情绪中未感觉到任何抵触,便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反正她们初来乍到,总需要一个向导的。
片刻之后,城主府中驶出了一辆豪华马车,很快汇入了车流中。在富豪遍地的戈里城,这种程度的豪华马车并不罕见,因此一行四人(包括车夫)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就整个辉耀帝国而言,位于较为贫瘠的东南部的戈里城算不上特别繁荣,但宽阔喧嚣的街道、鳞次栉比的豪宅商社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类大型交易市场,足以成为精明市侩的戈里人炫耀的资本。路边小摊吆喝的生意人,为某件商品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的商家与顾客,步行的平民与冒险者们,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行驶在街道上的马车,共同构筑了一幅生气勃勃的人文画卷。
车外人声鼎沸,而车厢内却是另一番光景。阿卡莲搂着多多斜倚在靠垫上,透过掀起的窗帘懒懒的观赏着沿途风光。端坐在她对面的灰发青年嘴唇不断的翕动,连带着他那片修剪得体的漂亮唇须也微微起伏。至于他说了什么,很遗憾,阿卡莲一句都没听进去。
“咳咳,阿卡莲小姐……”罗克轻咳了两声,希望引起少女的注意。自己精心准备的才华满溢、不失风趣的说辞竟被完全无视,他的语气中终于出现了些许挫败感。
阿卡莲回头,征询地望向罗格。
“前面不远就是本城最高档的商业街,请问您是否有兴趣……”
“好呀!”以清脆响亮的嗓音回应的是小妖精。多多仰头笑眯眯地看着阿卡莲,直到少女不由自主扬起浅笑。看见将这一幕的罗克,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