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猎猎,耀眼金发在狂暴气流中飞舞,漂浮在半空中的法师居高临下地俯瞰惊慌的人群,金色半脸面具之下,碧蓝眼眸宣泄出磅礴的愤怒。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不明真相的人们七嘴八舌地向周围人寻求答案,与此同时,拥挤的人潮被看不见的力量驱动,相互推挤着向出口慢慢涌去。阿卡莲眸光微闪,抬首凝望将大半张脸掩盖在金属面具下的女法师,一股异样的感觉将胸口盈满。
那个人,看上去好眼熟……
“阿卡莲小姐,我们快离开这里!”
见少女还在发呆,罗克顾不上风度要来拉她。才碰到衣角,便在少女没有温度的一瞥下讪讪缩回。而多多却突然躲到了少女身后,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
“刹那,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凌空的女法师终于开口,夹杂着明显怒气的声音经魔法放大,使在场所有人不由自主一颤。台上台下的人群似被同时施了定身术和沉默术,骚乱瞬时在属于强者的威压下被暂时平息。附近不知是谁小声惊叹了句“好强的精神力,是上位法师!”勉强还能保持身体控制能力的极少数人也顿时噤了声,战战兢兢地扮石雕。
“乖宝贝,只要现在回头,妈妈就饶了你……”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甜腻嗓音从空中的面具人口中发出,柔软的语调却令闻者心头透凉!
自上空俯视,一个奔跑着的少年格外显眼。如一头正逃离天敌的野兽,他在雕像般静止的人群中敏捷穿行,密集人潮阻慢了他的速度,却无法掩灭那双星眸中燃烧的执念——
就算赌上性命,也要逃离那个女人身边!
全身伤痕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着他所遭受过的耻辱。跑,跑,继续跑……只有让奔跑的动作主宰意识,他才能够获得违背“主人”命令的勇气。只要一直跑下去,一定……
“呜……”
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少年猝不及防重重跌倒在地。他忍痛爬起,不经意地抬头,在看到身前人模糊不清的熟悉面容的同时,跃动的眸光陡然凝滞!
还是逃不掉吗……
在绝美女子沉默的注视下,少年不甘地攥紧双拳,眼中的怨恨几乎要化成一把带毒利刃,狠狠刺入给自己带来永恒噩梦的那个人的胸膛!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要把我逼疯吗……”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变得狰狞,“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带着滔天的恨意,少年的双手伸向“仇人”之颈。陷入无望疯狂中的他没有发现,眼前的金发女子与自己恨不得要杀死的对象并非同一人。
“你……”阿卡莲猛然握住离自己颈部咫尺之遥的那双手,透出疑惑的美好嗓音从唇畔中流出,“……为什么要杀我?”
“哈阿……哈阿……”狂乱的少年喘着粗气,阿卡莲没有用多大力气,他却无法挣开她柔软微凉的掌握。
不再有多余的语言,紧密接触的两双手无声地互相传达着内心的感情。少年渐渐平静下来,眼眶中泛出朦胧的水气。
“放了我,放了……啊!”
双瞳陡然睁大,少年的话语戛然而止在猝然的喘息中。氲氤的水汽在他眼角凝聚成泪,顺着光滑的颊缓缓滑落。
嘀嗒……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阿卡莲似乎能听见泪珠坠落地面时发出的悲鸣。而手心中包裹的那双手,也随少年失去生机的身体一道无力滑落。一股带着腥味的焦臭袭入鼻间,眉头微蹙,她怔怔看向少年心口拳头大小的焦黑窟窿,猩红的液体这时才从血洞中喷涌而出,在少女白色长裙的下摆溅射出鲜血纹章。缓缓地,死不瞑目的少年颓然倒在少女的脚边,在他身后,白袍法师在拂散的风中傲然降落,高贵姿态有如神临。
与日同辉的发丝,澄澈纯净的双眸,两位身材相若的女子默默相视而立,眼中映出对方的身影,竟仿佛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
视线在阿卡莲脸上停留了片刻,法师唇角忽然牵出一丝冷酷的笑。她抬手按住白金面具,缓缓摘了下来……
在看清半脸面具下容颜的那一刹,阿卡莲如遭重击,原本淡漠的神情转为深深惊愕——女法师倾绝尘世的清冷五官,与自己的真实容貌几乎完全一样!
周围传出一阵倒吸气的声音,才因目睹血案而惊恐万分的人们,在夺去人呼吸的美貌冲击下陷入了完全的呆滞。法师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反应,她走近阿卡莲,撩起少女一缕长长的卷发,冰蓝的眼中投出浓浓的嘲讽:“啊呀,这样的头发很不适合你哦,我帮你剪了,好吗?”
虽是疑问句,语气中却没有丝毫要征询对方意见的意思,她残酷笑着,品味着少女震惊的神情:“不回答的话就当你同意了!”
“坏女人,不准碰莲姐姐!”
阿卡莲背后响起闷闷的抗议,法师一怔,这才发现少女后面竟还藏着一个小人儿!
“咯咯,小家伙,为什么要躲起来呀?让姐姐看看你长什么样好不好?”明朗轻快的嗓音已无方才的阴鸷,蛊惑着小妖精乖乖现身。
衣服被多多拽的更紧,阿卡莲回手捏了捏他紧握的小手,传递无言的安慰。
这个人很强,说不定能识破多多的幻术伪装,在知道对方的身份前,不能冒险……
如此想着,阿卡莲带着多多后退一步,冷冷回视眼前的另一个“自己”。法师显然未发现她的真实面目,才会作出那般近乎幼稚的炫耀举动。
只是,要现在把艺人面罩取下来吗?
她无法断定那样做的后果。眼前之人与自己如此相似,极有可能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但万一……
“你是谁?”
“你又是谁?”与阿卡莲不同,女法师语气中显露出不可一世的张扬。
“阿卡莲。”
“咯咯,真乖呢!”法师轻笑着,紧盯着她神色变化的少女没有捕捉到任何异样。这个人,果然跟自己没有关系吗……相似的容貌,天差地别的气质,她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听好了,小丫头,我的名字是莎丽,莎丽.德西。”附在少女耳边暧mei的低语,过于靠近的危险气息令阿卡莲不由自主地一僵,“我很好奇哟,刚才,你好象收服了我的‘小豹子’呢……”
在她们脚边,少年尸身流出的血汇成一摊触目惊心的暗红,被夺去他性命的绝色女子无情践踏,连阿卡莲的鞋边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血迹。
“哎,刹那小宝贝,不是说过了,再逃跑就会杀了你吗?”
垂眸幽幽发出叹息,法师五指在空气中一抓,少年的尸体便诡异地飘浮起来。把他调整为站立的姿势后,莎丽温柔地拥他入怀,毫不在意自己的白袍染血。
“野性难驯的小豹子,终于死在了主人的怀中……”声音柔情似水,然脸上涌现的疯狂和迷乱已将她的清雅绝色破坏殆尽,此时此刻的莎丽,恍若一个痛失情人的绝望女子,却让面对她的人心底生出无边的寒意——
这个女人,是疯的!
“你的父亲该多伤心啊,你说他会不会怪我……”修长的手在少年脸上眷恋的抚过,伪装幻术渐渐解除。银白色短发下,比纯血精灵要短些的尖耳与精致秀美的容貌宣告着主人的出身。
半精灵……双眼空洞地望着蓝天的少年,竟是个未成年的半精灵!偏紫的肤色,无疑遗传自精灵族中最神秘的一支——月精灵!
“宝贝别怕,妈妈带你回去……”莎丽温柔地望着怀中的半精灵喃喃自语,似乎已然忘记旁边还有别人。平地风起,重新戴上白金面具的法师,带着怀中的尸体,在众人胆战心惊的注视下,凭空消失。
“让开,让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远处传来呼喝声,将呆若木鸡的众人从失神状态中惊醒。骚动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两三分钟,附近巡逻的城卫队刚刚才发现异常。
手臂被用力拉了一下,阿卡莲看向身侧脸蛋红扑扑的多多,轻轻点头表示会意。于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很快就隐没在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刚才变故的人群中,把同来的男子完全忘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