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的光。
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静谧无垠的光之领域。渐渐地,蔽眼辉芒如同纱帐般被层层掀去,显露出炽亮虚空掩盖之下的真实。
此地是一个可容纳上千人的广阔空间,自几十步高的穹顶缓缓倾洒的柔和光芒如有实质,盈满室内每一处角落。在这里,所有阴影都被异常活跃的光之元素驱逐,一切黑暗皆无藏身之处。
正方形大厅内,数百名作战斗装扮的银色身影肃然而立,无论男女俱是天姿国色,各异姿容全方面地诠释“绝色”一词之真意,即便与以美貌著称的精灵相比亦不遑多让。人人都战甲齐整,斗志激昂,似乎是出征前的英勇将士。不过兴奋神情掩盖之下的疲惫之色却隐隐透露,他们其实刚从战场上大胜而归。
此时此刻,银发男女们齐齐注视着场地中央的圆形区域,而被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是一名看上去年约十六七岁、银发及膝的华服少女。身处无数光华之中,少女依然是最耀眼的存在。就连最出色的吟游诗人,也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她的完美。
少女傲然立于场中央的决斗高台,华衣翻飞,长睫下浅紫眸子与闪闪发光的紫色额纹相映成辉,上空流泻的莹光似受到吸引,在她身周萦绕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钻石光尘,也同时为莹润精致五官蒙上珍珠色流彩。她垂眸淡然看向身前地上的另一名女子,粉唇微启,清越嗓音如夜莺啼鸣:
“第十二家族的次女,娜丽丝.菲雅琳拉,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的进攻已被彻底击溃,你们的战士皆已沦为俘虏!你是否投降,成为我族的奴隶?”
被劝降的女子年纪稍长,从服饰与额间繁复的紫纹来看,似乎也是地位尊荣的上位者,然而此刻却只能以无比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右眼圈可笑地肿起,紫眸中燃烧的滔天怒火似乎欲把带给自己屈辱的少女烧为灰烬。
见女子仍咬牙死撑,少女向前走出一步,盈盈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对方去看下方不远处被锁链捆绑的数十名男女。他们额间的各色花纹黯淡无光,零乱战甲法袍之上的家徽图案显示穿戴者与周围人并非同族。
“看看他们,看清楚追随你的族人!作为菲雅家族最后的‘紫翼’,你必须作出抉择:你,真的情愿全族覆灭也不投降?”
“哈哈,哈哈哈哈……”被称为娜丽丝女子突然惨然狂笑起来,她厉声喊道,“阿卡莲!你以为自己还可以得意多久?你以为我族为何敢主动发起进攻!会有人替我和我的姐妹报仇的,你等着吧!”
“呀呀,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少女——即阿卡莲摇头叹息,眼中闪耀着不怀好意。她倾身向前低语了几句,娜丽丝顿时面如死灰,如遭重击:
“原来,原来一开始就是……”
“虽然很想以仇敌之血祭奠死去的族人,不过为了家族实力着想,还是暂时留你一命好了……按照紫翼决斗规则,你不自裁的话,就只能成为我的奴隶了噢!对了,忘了提醒你,母神已降下神谕,同意本族自行处理失败者,我个人倒是不介意家族再多一个灵魂守卫啦……”
言毕,也不理会娜丽丝的反应,阿卡莲右手抚上她额间,无数紫光快速汇入掌心。不消片刻,娜丽丝的额纹已消失殆尽。
轻舒一口气,阿卡莲抬眸望向周围以崇敬目光注视自己的族人,盈盈一笑。她优雅起身,淡然说道:“我族花匠在战斗中负伤,需要休养,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照看花圃。卫兵,把她抬下去。”
两名近卫应声而上,毫无怜香之意地将娜丽丝拖走。清冷目光又落在神情萎顿的战囚们身上,白衣少女昂然而立,意气风发:
“我乃第四家族之女、下任族长继承者——阿卡莲.西悠琳拉!第十二家族的败战者,你们的原主人在决斗中败于我手,菲雅家族已宣告灭亡!你们可愿成为我的奴隶,誓死追随?”
清越嗓音满溢上位者之威严。跪伏在地上的俘虏们纷纷谦卑地垂下头,齐声宣誓:
“我的一切皆归于您,我的主人!”
保持着胜利者的微笑,阿卡莲自决斗高台飘然而下,向悬浮在半空的观战席款款行了一礼。在那里,端坐着两名气质高贵的女性。年长一位华服裹身,正露出安心微笑。而较年轻那一位端庄冷然,风姿绝代,月色卷发长及脚踝,曳地白裙更显成熟风韵。纵观全场,唯有她的光彩能盖过阿卡莲。接触到少女的目光,冰山美人微微颔首,无声赞许立刻便在少女眼中点亮兴奋之光。
“母亲大人,费娜琳拉小姐,阿卡莲先行告退了。”
再次致意后,阿卡莲从分开的人群中快步走向场外,一名蓝色额纹的战士迎了上来,俯身行礼:“主人,原十二家族平民已接收完毕,战利品也已运至仓库。”
“这么快?”神采飞扬的少女微微扬眉,随即灿然一笑,“南,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属下还有一事禀告——”高大英俊的男子宝蓝色眼眸中透出隐隐笑意。
“嗯?”
“二少主回来了,属下刚在门口看到……”
话未说完,阿卡莲已如一阵风般奔了出去,银色长发随纯白裙摆飞扬,在轻盈娇躯后耀出钻石般璀璨光辉,方才骄傲持重的未来族长顷刻间便已回复少女本色。正在修葺场地的族人看到提裙飞奔的少女,都不禁露出会心微笑。
“莲!”
拂面的风带来清冽呼唤。阿卡莲洋溢出惊喜的粉颊缭乱人眼,脚下不停地奔向心心念念的某人。而那个人,此刻正伫立于花圃之间,银甲披身,俊逸五官笼罩在明媚日光中,耀眼非凡!
忽然,白亮的光炸了开来,整个世界只余下炫目的白!刹那之后,光明又仿佛被猛地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深邃黑暗。
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剧烈跳动,阿卡莲睁开眼直直发怔,在夜晚亦拥有良好视觉的紫眸映出蕾丝床帐。她微微侧头,便看到身边多多熟睡的脸,小家伙半握的手中还躺着一缕她散开的发丝。
——又是那个梦!
连续几天都作了同样的梦,随着时间推移,梦境愈来愈长,也愈来愈清晰,恍如亲历。冥冥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将零散的记忆拼图拼凑成形。
正细细回味梦境的阿卡莲,突然感应到一股如有实质的强烈视线。下意识回头,在月光照耀不到的室内角落,一个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黑影闯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