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流苏都不想挂,否则她还怎么在每年春晚的时候,用“孔乙己,你又偷了东西了”的语气问李延,“小李子,你是不是又挂科啦?”
这可是她的年终保留节目,在看春晚的时候调剂一下。基因评估是她的本行,即使记忆被放空五年,在翻开书页的那一刹那,往昔熟稔的知识也能被意念召回。
“基因评估……”只是轻轻念出这两个字,那萦绕在舌尖、颤动着唇瓣的发音,将她带回那段浸泡在酸涩的时光。
联盟时间早上七点。
合上书,确切的说是收起可折叠的阅读器,卷成一个卷儿塞在白大褂外套里。今天是她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政治顾问官宣传各种思想理论必须在联盟时间早七点,早七点和联盟新闻播报的晚七点遥相呼应,相辅相成。
“哟!早上好。”食堂内的李非活力充沛,朝着流苏热情地招手,流苏当然没有忘记,上一次他也是这般热情而纯真地骗她说他叫“云霄”。
理论上,这种严肃的政治会议应该在会议厅召开的,但是第一空域的会议厅被军需女神征用做储藏室,叶执大人就到手一挥,“在食堂内也是一样的,好下饭。”
您以为是下酒菜啊!不过就像叶执说的,现在第一空域他最大。监察官沈谦调离,新任的监察官从缺,流苏这个连基因评估师资格证书都没有取得的小小顾问官临时兼任,多没地位可想而知。
唐柚和叶执也相对着吞云吐雾,显然是把这里当做是吸烟室。流苏只能忍耐,她发誓,等她成为第一空域的BOSS第一件事情就是颁布禁烟令。
“早上好。”唐柚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中是醉人的笑意。而叶执淡淡地朝流苏点了点头。
“早上好,长官。”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流苏就开始朗诵上方下达的“关于军队作风问题的若干建议”,虽然流苏念的是抑扬顿挫,深情并茂,但是很明显,底下一干人都不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她越念越觉得自己傻气。
“……希望各空域队长以身作则。”全文收束,流苏念到此处,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执一眼,叶执挑了挑眉同她对视,可惜云小姐欺软怕硬,很窝囊地低头做鸵鸟。
“咖啡。”叶执声线清冷,流苏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对自己说的。抬头看到咖啡机上温着一杯咖啡,用光脑中的消费卡为自己刷早饭的时候,就顺手帮他带了过来。
还没等流苏递完咖啡,李非就对流苏的熊喵动手动脚,电子管家和主人如影随形,熊喵没能逃过李非的魔爪,李非捏着对方的小短手,笑得淫/荡,“雪莉上尉,早上好,要是你是我的监视官,我愿意天天为你果奔。”
熊喵笨手笨脚地钻到流苏的怀里,无奈小短手小短脚跑不快,圆滚滚的脑袋顶着流苏的小腹,露出黑乎乎、胖乎乎的屁股。李非手指用戳了戳,熊喵艰难地挪动了几下,小耳朵蹭得流苏很痒。
电子管家绑定后,监视官就不能通过电子管家和被监视者交流。所以那头的雪莉上尉敢怒不能言。
“李非少尉。”流苏忍无可忍。这丫的还有没有王法,公然猥琐上司,连熊喵都不放过。
“我是在和雪莉上尉交流感情。”恋恋不舍地摸了最后一把,李非意犹未尽地收手,咬玩了最后一块三明治,唇边还挂番茄酱,看起来牲畜无害。
流苏很想把他一巴掌打死,更想把纵容下属的叶执一道法办。
唐柚的电子管家是是只小章鱼,软趴趴地靠在餐桌上,离得李非远远的,显然也经常遭他的毒手。
唐柚在叶执企图弹烟灰之前,抢先一步抢过烟灰缸,后者显然对军需女神十分忌惮。美甲弹了弹烟灰,饶有兴致地问着李非,“这次你用什么名字骗人的?”熟识李非的斑斑劣迹,唐柚很感兴趣。
“云霄。云流苏下士姓云啊!”李非朗声大笑,小人得志就猖狂,也不知道把番茄酱擦一擦。
“我记得你也骗过唐柚,说你叫唐三。”叶执看了眼李非。
“有吗?”李非的笑容有些僵硬。
叶执勾起唇一笑,唇瓣上扬的角度很令人着迷,“我记得很清楚,为此你吃了一个月的泡面,而且都是红烧牛肉味的。”
“后来我看他可怜,”唐柚眉眼染上撩人的春意,波光洋溢,“赏了他包鲜虾鱼板面换换口味。”
面对自己的黑历史,窝囊废李非只得低头认真扒饭,好像是遇到了珍馐美味。李非显然是记吃不记打的人物,刚放下碗筷,打算和叶执一起带队,人还没走几步,李非却又折了回来,咋咋呼呼地拨撩流苏,“云流苏下士,你和白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摇了摇手上的包裹,笑眯眯地让人发毛。
“让我们来猜一猜包裹里什么东西?****用品、床上用品,还是……”说完,李非还摇了摇包裹,打算闻音识物。
“走了。”劈手抢过李非手中的包裹直接扔给流苏,拉着大开脑洞的李非转身就出了门。
“叶执你也真是的,你就不好奇里面是什么?白珩这小子很斯文败类的,说不定里面还有一封火辣辣的情书,我还是拍照留念,看他日后还敢给我装……”他身后的李非抱怨声越来越远。
要是白珩是斯文败类,你就连斯文都没有。流苏很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回头就见唐柚也满眼好奇地看着自己。
流苏,“……”
“你要是敢回房拆包裹……”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你就会让我吃一个月的泡面。”流苏接下去。
唐柚满意地点了点头,笑成两弯月牙,真是孺子可教也。她单手撑着凳子,身子探向流苏,扑鼻而来的香水,流苏只要目光一斜,就能看到唐柚深深的沟壑和精致的锁骨。这一靠近,流苏才注意到唐柚生的是一双桃花眼,眼中水泽潋滟,不笑都让人心荡意牵,醉意朦胧。
流苏拆开包裹,抽出一张信笺,白珩的字很好看,和他的人不一样,他的笔锋带着尖锐的棱角。信中略表多年不见而重逢的喜悦,并交代了寄给流苏的物件——几张光盘和一个时间胶囊。
信的末尾画蛇添足地写了句“某人心里很想你,却闹别扭地厉害”,这句话当然被人涂掉,唐柚好闲心地一字一字辨认出来。
“咦?这不是白琮的宝贝光盘吗?”唐柚捻起其中的一张,光盘光亮地清晰地映出她的脸,口中香烟的烟灰都清晰可见,“看来那个某人应该是白琮那小子了。”
“白琮小时候聪明而且跳级很厉害,我和他在同一个高级中学同一个班级。”说来很丢脸,和比自己小七岁的孩子同班,还相处融洽。
红月谷的成员几乎不和外界接触,流苏是个例外,她是云疏桐的机要秘书,以学生的身份做掩护从事一些外部实验。她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白琮和白珩。之后不辞而别,想来白琮应该就是因此和她闹别扭的。
“难怪。”包裹里除了几张教学光盘以外,还有一颗巨大的胶囊。这是那所流苏已经叫不出名来的高级中学的毕业礼物,每位毕业生都可以把自己最珍贵,并且和学校有关的东西放在胶囊里,等十年以后打开胶囊,就可以把十年前的记忆唤醒。
很可惜,那所学校三年前就拆迁了,学校所在的地段也被划归第一空域。流苏的这颗胶囊是白琮特意为她挖出来的。胶囊里放的是一只终端机,被岁月侵蚀的终端表面的铁锈斑驳,就像是老女人抹不匀的BB霜。
“你放终端干什么?怎么也得放几封情书啊!”
这句话戳到流苏的痛脚,她满脸怀才不遇的沉痛,“那种东西从来都没有收到过!”
没了八卦滋养的唐柚抽完就回自己房间。那只趴在桌子上的小章鱼一个鲤鱼打挺,一扭一扭地跟上,像是老鸨接客时夸张的腰肢。
留在客厅的流苏高高地举起那只终端机,整个人枕在椅背上,氤氲出一声叹息。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