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凤秋官便瞧见一银顶皂色盖帏八抬大轿,他极其拘谨的捋了捋自己的衣袖,站姿更加恭顺,明眼人都看得出那轿子里坐着的便是尚书大人。
别看轿子这么奢华,由于此地离京城甚远,八抬大轿本就罕见,这样一来引得无数民众围观,从轿子内走出一个枯瘦如柴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
鬓发微垂,若不是凤秋官早知这是尚书江淮,恐怕还会以为对方是个仙风道骨的道长,只是其眸底一抹精光令凤秋官脊背发凉。
“草民拜见尚书大人。”凤秋官刚想要行叩拜礼,便被江淮一把扶住。
江淮连忙扶住凤秋官,摆手笑道:“很快便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
凤秋官受宠若惊的向后退了一步,慌张之色溢于言表,江淮明知自己的大姑娘已经跟向家定亲,如今又说他们很快是一家人,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这门亲事他同意与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江淮要或不要。
想到这里,凤秋官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传闻江淮为人阴狠,是个十足道貌岸然的小人,明明乘着那么奢华的轿子,却穿着粗布麻衣故作低调,表面上是谦谦君子,实则阴险小人,万一他们沟通不当,恐怕整个凤家都是麻烦。
“还站在门口做什么?”江淮别有深意的睨了凤秋官一眼,而后两手置于身后跨进了凤家的大门。
凤秋官唯唯诺诺的跟在江淮身后,八尺长的身子弓着腰,模样很是尴尬。这里毕竟是他的家,可是面对江淮尚书大人的身份,他却不得不如此卑微,这对于向来骄傲的他而言,是极大的为难了。
这才走到院头,不远处便窜出一个黑影朝着江淮冲了过来。
江淮皱着眉头轻盈的闪身,两只老胳膊自然而然的拽住了那个黑影的肩膀。
“哎呦,这谁啊!”那黑影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被江淮拉住,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拨了一下手掌,直接将江淮拍到一边去。
虽然说江淮也有点武功架势,但他毕竟养尊处优多年,那点功夫底子早就消磨殆尽,如今老胳膊老腿更是被人一推就倒,刚才跟那黑影拉扯已经站姿不稳,却还是硬撑着挺直腰板,很是嫌弃的瞪着那黑影,一脸肃杀。
“你是哪里的下人,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凤秋官惊慌的上前扯住了那黑影的衣袖,张口便斥,“若是伤了尚书大人,我看你的小命还保得住保不住!”
黑影怔怔的抬起头对上凤秋官的眼,神情上有些错愕也有一丝惊恐,不过更多的却是欣慰,可以在同时有这么多表情的人物在凤家可谓是十分罕有,身份更是可见一斑。
这回可换成凤秋官错愕了,他错愕不已的望着眼前的人,脱口而出道:“李嬷嬷,您怎么会在这里?”
李嬷嬷笑盈盈的横了凤秋官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在了江淮的身上,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老奴拜见尚书大人,刚才老奴行为鲁莽,还望尚书大人不要介怀。”
江淮一看是个年纪颇长的老嬷嬷,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故而和善的抬手捋了捋鬓发,轻声道:“无心之失,焉能怪罪。”
“尚书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啊!”李嬷嬷激动的跪下身去,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方才站起身来。
凤秋官慌忙上前扶住李嬷嬷,很是心疼的柔声道:“李嬷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才让您四处奔波啊?”
“哎呀,秋官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是大姑娘,大姑娘出事了啊!”
……
……
一听是凤十三出事,凤秋官便火烧火燎的赶来了女眷居住的院子,那江淮自是要跟着一同前往。
凤十三此刻用衣服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虽然知道这荨麻疹越蒙越难好,但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严重,她也只能如此了。
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药味儿,为了营造出良药苦口的气氛,凤十三还专门派桂叶去药店抓了一堆的黄连,并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放味儿,整个屋子乌烟瘴气,任谁进来之后都要眯着眼睛捂住口鼻。
白杏、桂叶、香绣还有尘香都蒙着面巾,萎靡不振的站在门口,似乎早就做好了迎接来客的准备。
江淮一见这副架势,舒展开的眉又皱起,颇感纳闷的问向身旁的凤秋官道:“你家大姑娘不是身体挺好的么?怎么就突然染上恶疾了?”
凤秋官也并不了解凤十三的病症,只是听李嬷嬷形容了一番,同样颇感意外的皱起眉来。
李嬷嬷趁凤秋官没回应,抢话答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这个丫头貌似是长了什么疹子,但是又查不出是什么疹子,疹子这个东西可大可小的,万一不小心是麻风…那可就…”
“麻风!”“麻风!”
江淮跟凤秋官异口同声的重复着麻风两个字,两个人的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尤其是江淮更是嫌恶的抬起胳膊捂住了口鼻,闷声闷气道:“这么严重怎么也不请个大夫,若真是麻风,就赶紧把她关起来,怎么能任由她还有她的下人在凤家自由出入!”
“尚书大人的意思是?”凤秋官试探性的开口询问。
“还不赶紧将她送入麻风病院!”江淮不耐烦的甩了甩衣袖,似乎对于凤秋官的这个问题极其不满。而后便一直看向那李嬷嬷,刚才看李嬷嬷跟凤秋官的对话,这个李嬷嬷在面对凤秋官的时候说话随意,看得出两人关系密切。
李嬷嬷察觉到江淮正在打量自己,倒也不避讳,直接与江淮望了个对眼,脸上依旧挂着那慈爱的笑容,让江淮感到很不舒服。
“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淮看到李嬷嬷有话要说,便抬手示意道:“但说无妨。”
“尚书大人,大姑娘已经是待嫁之人,跟向家聘礼都下好了,按理说,她已经是向家的人了,就算她得了麻风,要处理也该由向家出面才对,况且向家医术高超,这点小病他们也不会介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