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散着长到肩膀的栗色的发丝,素颜清秀却隐隐透出三分的病色,女孩穿着白色的贴身绸衣躺在床上,双眸紧闭,清纯干净的气质如同刚刚自天界而来的天使。
她缓缓睁开双眸,深邃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里光华流转,周围刹那间如同百花齐放,诱人的让人窒息,玫瑰色的唇角轻轻弯起,女孩抬起左手挡了挡突兀地进入眼眸的光亮,却在左手遮掩下眼角悄悄留下一滴液体。
还活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赞美光明神,你终于醒了,我可怜的小妮莎。”坐在旁边一直紧张地看着秦舒的女人惊喜地叫出声来。
她已不再美丽,这个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可是油腻松软的皮肤,精心保养过仍旧失去光泽的发丝和她微微有些发福的腰身,让她看上去显得格外苍老一些。
即使她不再美丽,秦舒看到她仍旧有一种想要接近却又怕接近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尚未离开,想到也许刚刚自己不择手段攻击的对象还在身体的某个角落虎视眈眈的想要夺回身体,秦舒眼中一道厉色闪过,精神高度紧张起来,却在同一刻,脑子里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不由自主地重新昏睡过去。
贝拉看了看这个一直不被她重视的长女,心里无奈,既心疼却又着急,这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即使一直不是很喜爱她,也改变不了母女连心的天性,可是,如果她再不醒过来,这一切,不就被莎拉那个贱人得逞了么?
她颤动嘴唇想要叫醒妮莎,在看到女儿苍白虚弱的脸色不禁有些犹豫,女儿现在看着整个人仿佛快要变得透明,像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按捺不住的想要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这边贝拉夫人在亲情与权力的交织中忐忑不安,踌躇不定,另一边的秦舒,也在受着难以想象的煎熬。
她恍惚间来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秦舒仿佛在那一刹那回到了前世最痛苦的一刻。
在那瞬间,母亲的音容,朋友们的笑脸,一直以来支撑她的动力全部都消失不见,内心坚强的世界刹那间崩塌,厌世的念头挥之不去。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反复的重复着,死去吧,死去吧,你本来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灵魂,又何必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要,秦舒抱着刺痛的头痛苦的吼叫,可是没有人出来帮助她,所有的人都在嘲讽地对她指指点点。
无措彷徨之下,秦舒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一步,却像那个名叫爱丽丝的女孩,刹那间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色彩缤纷,充满着光明,一张张彩色碎片漂浮在空中,定神看向它们,似乎每一张碎片都是一段埋藏着记忆的短片,里面人物的音容笑貌,既陌生,又熟悉。
这一刻,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恍若隔世般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房间金色的天花板,心中复杂难平。
就算她不择手段的得到了这具躯体,善良的妮莎仍旧无私地将所有的记忆全都留给了她,即使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秦舒,此时心里也感觉沉甸甸的,本来重新生还是件高兴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已经被压抑十万八千年的良心叫嚣着想要冲破黑暗的束缚,有种涩涩的感觉。
她将右手捂到了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喃喃自语“妮莎,你给我听好了,我秦舒从来不欠别人的,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妮莎?巴赫,我会爱你所爱,恨你所恨,让所有曾经对不起你的人全部滚到地狱里去。”感受着心脏不是很强而有力却规律的跳动,秦舒闭上双眸,轻声缓慢地像是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般严肃认真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结果了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孩之间旧的缘分,却无意间又牵起了一道看不清的暗线。
说完之后,心底好受些的秦舒睁开双眼,初春的清晨,房间里的炉火早在昨夜就已经熄灭,身体微微有些凉意的她忍不住想要把被子往上拽一拽,却立刻感受到被子的一端似乎被什么重物压着,奇怪之下,她转头向旁边看去。
她的母亲贝拉,正疲惫地睡在一旁。
贝拉碧绿的长发里已经能够依稀看到几根白丝,眼袋浮肿,浓浓的黑眼圈和已经有些皱纹的眼角让秦舒不禁鼻头微酸。
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有些不忍心将她推醒。可是在这时候,贝拉似乎察觉了些什么,缓缓醒了过来。
她看着刚刚苏醒的女儿,妮莎原本怯懦单纯的眼睛有着化不开的浓浓的悲伤,刺得心虚的她心里一慌,愧疚之情慢慢浮现心头,可是再转眼一看,那有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柔柔地在脸上绽开一抹慈爱的笑容,贝拉掏出手帕轻轻整理了一下妆容,用保养得水嫩柔滑的手拉住了妮莎的手,叹了口气“宝贝,妈咪给你温着粥,等会喝几口,要不然你几天没吃东西怎么熬得住呢。”
秦舒虚弱地摇摇头,缓缓拒绝“妈咪,我头晕,先让我再躺一会儿吧。”。
贝拉眼底闪过一丝焦急,却很快被压了下去,今天下午就是克里斯皇家魔武学院报道的时间。
她把妮莎的手紧紧一抓,又扯出了一个笑容,“宝贝,妈咪跟你借样东西好不好。”
“是什么”秦舒垂下眼帘,很轻很轻地询问着这个一直不曾太过关心她的母亲。
“你外祖父”贝拉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仍旧固执得问了出口。
森巴特曾经接受过龙族的祝福,得到龙神的预言,预言中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知晓,可是他从那时起便对一直不受关注的外孙女妮莎上了心,甚至为了她孱弱的身体,在临终时将自己的蛟珠派遣最得力的管家送到了妮莎身上,保她一世性命无忧。
就是原来一心求死的妮莎,也是将一直挂在脖颈的明珠取下,方才如愿的。
可是自秦舒醒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那块保命的宝贝,一直以为是贝拉派人拿走的,现在看来并不是。
蛟珠是举世无双的宝物,森巴特当年也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人拥有,换言之,在旁人看来,它,就是森巴特最好的信物。
现在贝拉想要得到它,自然是为女儿进克里斯铺好道路。可是为什么她却不去想一想,如今的妮莎身体羸弱,没有蛟珠续命,根本拖不了多久。
“妮莎,妈咪跟你保证,用完之后就还给你”贝拉也许想到了这些,连连作出保证。
秦舒琥珀色的双眸里一阵平静,仿佛刚刚那片深深的忧伤不过是贝拉一时的幻觉,看着平静自若的女儿,原以为自己会比较安心的贝拉却莫名的心里一紧,这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这个事实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在贝拉的心里如此明显过。
一股淡淡的苦涩在她的心里蔓延开来,让贝拉忍不住想要逃离这间令她窒息的房间,甚至逃离不顾母女亲情的这个连她都快不认识的自己。
可是想想还在房间里等待着好消息的小女儿,想象她美丽如玫瑰花的脸庞和哭泣时那双最像丈夫的满是泪光的蓝眸,对小女儿的偏爱瞬间冲淡了心底对妮莎这个女儿的最后一丝愧疚。
“不是我不想给你,母亲”不知不觉秦舒又重新换回了称呼“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蛟珠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要不然,我早就回归光明神的怀抱了。”她淡淡的笑着,笑容里似乎还带着几分歉意。
一直心虚不敢与秦舒对视的贝拉听到这话竟猛的抬眼看向秦舒眼眸的深处,和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里满是浓浓的怀疑与失望,看到这个情形,秦舒已经不想再和她争辩些什么,只是默默闭上双眼,躺回了床上,无声的表达了逐客之意。
看到一直以来懦弱顺服的大女儿突然变得这般强硬与漠然,贝拉又气又怒,眼里飞速的划过些什么,又很快消失不见,她一反以往的没有抱怨些什么,只是走到房门边,复杂难明的看了躺在床上仍旧脸色苍白轻轻蹙眉的女儿一眼,默默开门离去。
听到关门声,秦舒等了好一会才缓慢从床上再次起身,虚弱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让她的额头微微冒出了冷汗。
她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地朝房间左侧的阳台上挪去,在妮莎的记忆里分明记得,外祖父的信物并不是什么蛟珠,而且这个信物最后也被老管家在祖父葬礼上暗地里交给了妮莎。
“哦,天啊,妮莎小姐你要做什么”没等她接近阳台,一个惊惶的女声在她的身后突兀的响起,吓了她一跳。
同时也刺激了她脑海里的记忆,那段再熟悉不过的历史重新浮现,原来,在他那里,她轻笑出声,安分的转过身,一个穿着灰色长裙,金黄色长发,面容姣好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映入她的眼帘。
看着她有些粗糙的皮肤和腰间系着的白色围裙,秦舒轻松地辨别出了她的身份,玛提亚,一位对母亲极其衷心的女仆。
玛提亚代表贱民的纯黑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慌失措,金色的长发因为奔跑而来有些微微凌乱,也许是因为剧烈运动的缘故,胸前大幅度的起伏着,发育良好的娇躯极其吸引人的注意力。
“神啊,妮莎小姐,快回到床上去”一惊一乍的女仆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卧床,看着她又重新躺倒在床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透透气”秦舒一脸抱歉的模样,看得原本怀疑些什么的女仆有些愧疚,这个女孩一直不被她的父母所喜欢,自己又听从贝拉夫人的命令一直监视着她,现在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有什么事情就让我们去做,夫人临走的时候可叮嘱了,您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要养好身体”出于对女孩的同情,女仆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贝拉临走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根本跟没看见她向她行礼一样,又怎会记得叮嘱大女儿好好养病。
秦舒乖巧地垂下眼帘,掩饰住眸子里的情绪,轻声嗯道“母亲一直是最疼我的”
看着又有些陷入消极情绪的女孩,女仆脸上浮现出一抹同情,主动提议道“要不我陪您出去走走?”
秦舒展开一抹羞涩的微笑,点了点头。
让女仆搀扶着,秦舒慢慢走出了房子。
胜日寻芳,波光粼粼的池塘边美景如画,花圃围绕池塘而建,万紫千红开遍,不时拂过的春风,微微颤动的花瓣,流连不去的点水蜻蜓,无不为这幅画卷添上了美丽的一笔。
因为是正室的院子,毕竟要与侧室有所区别,贝拉夫人的院子三进三出,装饰优美雅致,假山流水,池塘柳树,还有花圃怒放无限的团团锦簇,一应俱全,衬着春日大好的风光,更显得让人清新悦目。
花丛其间的一对璧人般的男女,更是在这片美景的衬托下,如同神仙眷侣一般,让人难以将目光移开。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好一对青梅竹马。
女孩虽然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可是细心装点的妆容和落落大方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娇艳美丽,衬着旁边同样年轻的却较为年长一点的少年,两人,真的很登对。
“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看到此景的玛提亚生怕这一幕刺激到了妮莎,不禁开口劝道。
法蓝阁下与艾莉小姐一直是一对,这一直是巴赫家族内公开的秘密,只有傻傻暗恋着法蓝阁下的妮莎小姐不知道,听说近期家主就要为他们举办订婚仪式,等到两人成年就正式举办婚礼,怪不得会如此如胶似漆,羡慕地偷偷瞅了一眼那对情侣,尽管八卦的心很想留下来,玛提亚还是很尽职尽责地为主人的利益而考虑。
此时的秦舒正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属于妮莎的悲伤情绪在她的心里像一条游龙一般咆哮不安,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让努力想要保持平静的秦舒辛苦不已。
所以她没有动,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那对正在甜蜜拥吻的恋人,神色仓皇,至少,在外人的眼里是这个样子的。
“妮莎,你父亲刚刚派人来通知,艾莉就要报道了,所以你必须今天就离开都城。妈咪现在就让下人进来帮你收拾东西。”贝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出,来到陷入自己情绪的秦舒的面前,琥珀色的眼眸里布满了莹莹的泪光,优雅地拿出怀中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她一脸伤神不舍。
说罢,她看到妮莎一脸神思不属的模样,奇怪地朝她看向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