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女宫披红挂彩,喜气洋洋。正门前,巨幅“囍“字与小号”囍“字随处可见,宫门两旁,乐队侯立。随着向珍与哲图踏着红色地毯而来,鼓乐齐鸣。
宫内,迎接他们的是两百余皇室宗亲、道场巨头,还有少量奥尔腾、浑勒这样特殊的来宾。可惜向珍大量在木族、兽族、熊罡帝国的朋友,因为距离与消息传达的障碍,无法到场。
这些宾客衣帽光鲜,精神抖擞,全都经过造型师精心打理,围着一对新人轮番道贺,又把两人簇拥到婚礼台前坐下。众人开始按照秩序一个个上来,你一句“百年好合”,他一句“早生贵子”,很快就到了中午。
12时零8分,婚礼正式开始。在游塔宾与阿夏的牵挽下,向珍与哲图走上婚礼台,对着室女极尊的塑像三鞠躬,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中相互亲吻,并交换戒指。因为帝国并无宗教,普通夫妻也是这种模式,先向祖宗长辈行礼,旁边有亲人祝福见证,且交换信物,就算正式成为夫妻了。
接着就是婚宴,因为新人是皇帝皇后,不可能跑去闹洞房,于是节目表演与婚宴几乎同时进行。这是最热闹的时候,所谓“乐超六欲界,美过八珍盘”,陆游说的极境享受就是这一刻。
乐嘛,哲图心情好,慈蝴爱热闹,什么唱歌、讲话、游戏、甚至舞会都有;吃嘛,什么六食、六饮、六膳、百羞、百酱、八珍,应有尽有,仅仅是八珍就不得了,有水八珍、山八珍、海八珍、禽八珍、草八珍,总之,之所以皇帝结婚叫大婚,那大操大办大吃大喝肯定是跑不掉的。
酒过数巡,阿夏被达因推上了礼台。众人一看,看来女方代表也要发言。今天的阿夏跟着向珍六十多年,情感也丰富起来。
只见阿夏拿起稿子,脸带微笑,念道:“各位好,我代表新娘的婚前好友讲几句。首先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现在的心情,到现在为止,我才彻底确认,我的朋友,向珍,确实是嫁出去了。不管向珍小姐是否优秀,总之哲图陛下,面对全国讲了话,显然已经不可能退婚了。(众人大笑)
是的,第一次听到这对新人订婚的消息,我就觉得如在梦中。为什么呢?因为我总觉得这有点不真实。哦,亲爱的皇后,请原谅我泄露您一点糗事,我知道底下这帮人心里想听得要命。
年轻的向珍,当年是什么样子?我记得第一次看见向珍小姐,那时她才13岁,穿着农家的破烂衣服,赤着脚,脚下一双草鞋,手里连把武器都没有。我得承认我比她更窝囊,我和她打起来,结果你们一定猜到了,天啊,我竟然连灵魂都被她俘虏了。(众人在惊讶中捧腹)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在飞船的投影壁上看到自己完整的影像,她是如此羞涩,以至于几乎怒吼着要求我赶紧把投影关了。(笑),显然,她和每一个少女一样,为自己没有华丽的外表感到沮丧,但不久,她开始训练自己,把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
我得声明,她的确有着坚定的信仰与惊人的意志,她清晰地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作为有灵魂的生命体,显然,灵魂的美丽,大于一切虚幻不定的外表。自从她的第一任老师去世后,就只有我陪着她,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从没见她屈服过。
不过,你们不要以为她是一个天生的怪物,她也有很多同龄的异性朋友。我见过她的两个儿时伙伴,他们三个的感情非常之好,但最后一个战死沙场,一个也像她一样走上坚定不移的修炼之路。他们对感情的处理,并不比我们这个所谓的高等文明差上一丝半毫。
在我们来到仙河文明之后,向珍的修炼进入狂热阶段,以至于没有时间去逛街,请原谅,我好像在写她如何修炼去了。不过说到对感情的理解,我其实怀疑她并不比我这个智能生命强多少,因为那时她不仅鼓励我看肥皂剧,还鼓励我去找几个月大的女婴培养感情,并告诫我如何避开孩子妈妈的追打。(众人大笑)
当我终于读完万卷言情与武侠小说,成了一名感情专家——我自认为是这样的,我们的向珍也已经长大了。我得为我的朋友证明,并不是没有豪门子弟追求她,相反,她的气质吸引着很多同龄的男子。就在哲图陛下认识她之前,一位比陛下身份更显赫的皇室子弟就在狂热地追求她。请原谅,那位朋友如今出了点事情,我不能更多地谈论。但结果是,向珍尊重这份感情,却处理为友情而不是爱情。
因此,我只想说,向珍是一个感情很丰富,而且极端负责的人,她与哲图陛下,可谓一见钟情,并为此赌上了自己的终身情感,乃至于修炼之路,这种牺牲,作为她的好友,我得承认我做不到。
这就是我为她订婚结婚所惊讶的真正原因,她一直刻苦修炼,现在正攀越修炼的高峰,被几位至尊与极尊所看好,但她却毅然顺从内心的呼唤,嫁给了哲图陛下。这就像一名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明星,忽然息影一样。
这就是我今天最想说的话,虽然是被达因和冉琴强行推出来做发言代表。他们如此爱着这位主人兼朋友,却不敢公开表达。只有我年龄最大,跟随向珍时间最长,于是成了出头鸟——估计事后,你们的皇后不定会给我吃一顿糖炒栗子,这也是向珍的秘密,据说她小时候经常吃这这种栗子。
最后,愿陛下与各位好好珍惜她,珍惜她的付出,尊重她和她的理想,一同实现你们所定下的美好蓝图。谢谢!
[鞠躬下台](掌声,返台谢幕数十次)
此时,夜幕降下,华灯初上,婚宴经过数次高潮,慢慢走向尾声,主客俱欢,筵席将散,该是客人休息,主人进入洞房二人世界了。于是,在懞倥的指引下,所有来宾再次为皇帝与皇后道贺,目送二人而去。
洞房就布置在“同和殿”后面的皇帝寝宫,因为这高等文明星球,都是一夫一妻,没有地球古文明的三宫六院一说。实则,三宫六院也是依据大周文明制度而来,其最初构想是,天子设置三公、六百、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男主外,女主内,对应的,天后的辖下,也有三夫人、六官、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使得天下内和而家理。后代帝王们在这个基础上,虽然略有增减,但一方面能满足私欲,又还能博得遵守古制的名声。大周是什么概念?孔夫子的梦想啊,夫子的偶像就是周公旦,周公旦才是儒家真正的老祖,类似于道家的黄帝,而儒家也是周孔同名。那些后代皇帝对这一条,自然是遵照得特别到位了。
此时,寝宫已面貌一新,均是按照向珍要求,以地球习俗布置,这是女人的权力,哲图自然不会不知趣反对了。只见门户上重新布置了两盏闪烁的彩灯,不时放出一个“囍”字来,门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门的上方为一草书的大"寿"字,门旁墙上一长幅对联直落地面。实际上,诸如“鸾鸣凤和、乾坤交泰、龙凤呈祥”这样的条幅寝宫内外到处可见。
懞倥与科荷把两人送入洞房后,就嘿嘿笑着走开了。实则皇帝大婚,进入洞房后规矩还多得很,可不比民间直奔主题,直接上床。比如,进入洞房之后,先要祭拜祖先与神灵,完了要坐在龙凤喜床上,吃子孙饽饽。子孙饽饽就是饺子,饺子由皇后娘家准备,必须煮得半生不熟。吃的时候要有人问“生不生”,里面要回答“生”,它代表的含义是生育的“生”,还有权力延伸的“伸”。
吃完饺子以后,接下来就要举行合卺礼。合卺礼是中国古代婚礼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卺就是瓢,把一个匏瓜分成两半,做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端一个,把各自瓠内的酒掺和到一起,共饮,即是"合卺",这才是真正的喝交杯酒。这时,窗外还有人陪着奏乐唱歌,又有女官陪着吃长寿面等等。
不过,像向珍这样,连红盖头都没有,又是现代文明的帝国,自然就没有这些环节了。哲图进了洞房,一看,全是红色。地毯是红的,床是懞倥按照向珍指示,特制的龙凤喜床,喜床上铺着厚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被褥,床上还有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图案优美,绣工精细。
没有人服侍,就自己搞定,两人换下喜服。向珍好好洗了把脸,露出本来面目,又拿过两个小杯子,把酒混合了一下,递给哲图一杯,指着喜床介绍“这是百子帐,那是百子被。”
哲图拿起酒杯,和向珍碰了一下,又细细看了一下被子和帐子,笑道:“你老家的文化真是细腻,上面还真的描绘了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小朋友呢。”
向珍拉着哲图在椅子上坐下来,道:“说起来,老祖宗的文化还的确特别,道之神奇,在夫妻结合上也能体现出来。比如,我问你,你相信政治婚姻,还是自己选择的爱情婚姻?”
哲图笑道:“你这问题不难,随便哪个人肯定选择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嘛。”
向珍也笑道:“找个自己喜欢的,对方也喜欢自己的,然后结婚,然后一辈子和睦过日子,你见过多少?先说明,我们只看表象,因为别人是否真幸福,我们很难看到内心。”
哲图皱眉道:“有倒是有,不过的确少,首先要喜欢的人也同时喜欢自己就有点难,一百对里,大概40%?然后能得到认同,真正结合,大概还剩30%?然后又不离婚,过了一辈子,估计20%以下了。如果还要寿命接近,有金婚以上,怕只有10%了。”
向珍笑道:“是的,但我可以告诉你另一种婚姻模式,类似你不喜欢的政治婚姻,也类似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一代人。他们婚前甚至不认识对方,只是出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顺利结婚者将近95%,然后不离婚过了一辈子的,大概80%,然后因为成婚年龄小,达到金婚的还有50%,这还是因为物质文明程度低,否则钻石婚也很多。”
哲图又皱眉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不过,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两个人没有感情基础,还相处那么多年,不是很痛苦吗?”
向珍笑道:“听说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感情都很好,虽然有时候他们大男子主义作风发威,把奶奶和外婆骂得狗血淋头,不过,他们对她们的依赖却越来越强,这种情况越到晚年,越发明显。”
哲图笑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母亲去世的早,倒没有体会。不过按你所说,一是女子的地位很低,只能忍受,再者,我始终觉得他们那不是爱情,那是亲情。”
向珍道:“是的,农业社会的男子在家庭中是主要劳力,是支柱,因此不论对妻子还是孩子都是这种态度,在他看来,妻子算是交换品,孩子是他私人的财产。在现在来看这是不对,在当时却合理。
农业社会没落,工业社会中,人类的工作效率,摆脱对体力、人数、性别等依赖,女性地位提高,从社会到家庭,男女平等的程度水涨船高,对感情的选择进入自主时期。
我想要探讨的就是这里的内在原因,为什么人在获得自主与解放后,反而感情却不稳定了?似乎平等了,必然导致对立,从而混乱,就好像热动力理论的熵,假如物质由液态变为气态,熵增加很大,分子能量升高,反应活性变大,却越不稳定。”
哲图点点头:“确实复杂难解,那你老家怎样看待爱情和婚姻的呢?”
向珍沉吟道:“我觉得爱情是阶段性的,不稳定的,反而亲情才是稳定的。在我们那里,结婚不基于爱情,是基于义理。结婚祭拜天地和祖先,表明是遵守乾坤之义,阴阳之理。
站在佛家的角度,两个人无论做夫妻朋友、敌人等,都和前世有关,前世是因,今世有缘,下世成果。因此,无论两个人在婚前是否认识,是否形成爱情,都不重要,前因早已注定。当然,现在人们都相信科学,把这个当迷信,不多说了。
爱情,重个人权利而轻义务,两个人爱情之火炽烈的时候,可以不顾法律、世俗等反对,坚决结合,甚至未婚同居、不要孩子、始乱终弃等,都可以借爱情之名进行。
而中国传统中,婚姻表明男女有别、夫妇有义、能够继后嗣、可以合二姓之好,权利与义务等整整齐齐,婚礼,当然是以礼为本,是社会行为,不是个人行为。
当然,既拥有义理,又有爱情,进入那金婚的10%人群行列,就是理想婚姻。”
哲图不断点头,笑道:“小珍所言,豁然开朗,我们就争取做那10%中的一员吧。”站起身来,拉着向珍走向喜床。皇帝寝宫,幔帐高张,私密性自然极好,两人可以放心享受鱼水之欢,执行造人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