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如果不上那盏透露出淡淡魔法气息的壁灯，颜语几乎以为自己回到地球的医院了。空气飘荡着药剂的古怪味道，颜语眨了眨眼睛，端起床边桌上的冷水一口喝掉，才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抱着一叠干净衣服进来，看到半靠在床头的颜语愣了一下，圆圆的眼睛里透露出真诚的惊喜，笑得眯成一根弯弯的月牙，白皙的苹果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您醒拉？真是太好了！您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下次生病可要早点看医师哦！”略带京味的标准通用语和少女特有的明亮活力，她将衣服放进不大的柜子里：“您饿了吧？我马上为您准备吃的！”说完少女已经消失在门口，颜语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出来。

　　“喀嚓”的门锁转动声，颜语以为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小丫头忘记了什么，抬头看去却怔住了，然后温暖地笑起来：“进来吧，站着做什么？”

　　“我以为你没醒。”黑曜祈的脸色苍白中透出些微健康的红润，应该是大病初愈，额头上柔软的黑色碎发自然地垂下，遮住了眉毛，一双眼睛极为明亮地看着颜语，直到她有些不自在了才扯了扯嘴角走进来坐在床边。

　　“怎么喝冷水？”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颜语清晰地感觉到他对自己比过去多了一份温暖和亲昵，这种突兀的感觉让她很不习惯。接过他递来的热水，颜语暗自深呼吸了一番调整情绪，然后才轻声道：“你去过城主府没有？”

　　“恩，今天一早就去了，但是没见到城主。”比颜语早些醒来的黑曜祈早在死亡要塞逛了一圈，做了大致上的了解，如今向只从书里了解周遍境况的颜语解释道：“死亡要塞的情况有些特殊，这是一座军事要塞，城主就是将军缪其鸥，前天在军营留宿没有回来。不过我已经和他的幕僚说过了，想必现在应该得到消息来请人了。”说着又是定定地看着颜语，眼里的异色毫不保留，却丝毫没有提及自己在城主府里的遭遇。

　　颜语脸色微微一红，别扭地垂下眼睑，这才轻声问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死亡要塞唯一的疗养院，集中了这里几乎所有的医师。你也知道死亡要塞虽然地理偏远，但是魔兽众多又安全，很多想要发财的佣兵冒险者都会到这里来，他们未必有钱找牧师治疗，加上这里牧师也不多。”

　　提到牧师，颜语微微一惊，骤然想起宗教裁判所，门在这个时候开了，小心翼翼端着木盘子进来的小丫头看着黑曜祈将盘子端过去，不由羡慕地笑道：“大哥哥和大姐姐感情真好！”一句话说得颜语有些尴尬，黑曜祈则是眼里透露出些许莫名的笑意。

　　小丫头说完吐了吐舌头，又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这位哥哥是叫黑曜祈吗？外面有人找你，说是缪其瓯将军派来的！”目光中有崇敬也有敬畏，对于死亡要塞的居民来说，缪其瓯就是保护这边土地的神明。

　　“你好好休息，我先过去了。”黑曜祈冲着小丫头点点头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颜语的脑袋，手心的茧子和热度让颜语迷迷糊糊地脱口而出：“小心点。”说完才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眸子一窒，只觉得他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老狐狸，以前怎么没觉得他那么可恶？

　　“拜托你了。”黑曜祈留恋地收回自己的手，冲着小丫头点点头，然后就走了，倒是小丫头打趣着颜语道：“人都走拉，大姐姐还看什么呢？”

　　颜语回过神来羞恼地瞪了小丫头一眼，然后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我叫颜语，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奈拉，是疗养院的见习医师。”奈拉看着颜语赏心悦目的吃粥动作，干脆在床边坐下来，好奇地问道：“姐姐是精灵吗？我从来没在疗养院里见过精灵呢！他们总是有自己的牧师。”

　　“要说是也勉强算是吧……”奈拉的话让颜语想起那对精灵兄妹，精灵中魔法师和牧师总是偏多的，相比之下诸如圣骑士，武僧之类的战斗者就少得可怜了。

　　“明明是尖尖的耳朵呢，”奈拉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显然是对颜语“勉强”的描述表示不满，但她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转而跳跃性地问道：“那姐姐是魔法师吗？”

　　“额……勉强算是吧……”颜语看着奈拉清澈的眼睛，含糊地回答道，然后连忙转移话题：“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姐姐不喜欢奈拉吗？”奈拉扁扁嘴似乎要哭出来，但她依然不情不愿地回答道：“姐姐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不过随时可以出院的。”

　　“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的。”颜语看着奈拉孩子气的表情，银色的眼睛里紫意温柔地荡漾，这个孩子让她想起与自己感情极好的表弟表妹，这时候也该有这么大了：“再说姐姐出去以后还可以回来找奈拉啊。”

　　奈拉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对哦，住在疗养院里说明伤病没好，这样总是不好的，是奈拉不对。最近来疗养院的人很少呢，姐姐刚来死亡要塞应该需要向导吧？奈拉可以陪姐姐哦！”

　　“我们一会儿就出去逛逛。”颜语“呵呵”笑起来，加快了吃饭的动作，最后满足地叹了口气：“奈拉不需要请假么？”

　　奈拉这才从呆滞状态惊醒过来；“啊！我这就去，姐姐太美了，我都看呆了。”

　　颜语看着奈拉急急忙忙的身影弯了弯唇角，这才不紧不慢地换上衣服披上斗篷，又检查了下背包里的东西统计了一下需要补充的物品，然后看着背包若有所思：大小好象不够了呢，不知道有没有材料。

　　死亡要塞是标准的军事要塞，除去高耸结实的城墙外，城市的规划也十分地简单规范，所有的街道都宽阔而平整，所有的房屋都方正整齐，就连将军府也不过是个大些的方块而已，整个要塞看起来如同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这让战争期间无论是通讯还是调度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没有丝毫绕路和阻碍。此时正是黄昏十分，夕阳的余辉洒在漫漫黄沙地上，也洒在死亡要塞狰狞的黑色石料上，让要塞看起来象一只静静俯卧的巨大怪兽。那些外出狩猎的冒险者和佣兵们才刚刚回来，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繁华程度远远超过了颜语的想象。

　　“这边是市集，除了常规的商店外，每天晚上都会有夜市，那是冒险者们在出售自己的一天所得；这边是居民区；这边是我们来时的路，除了疗养院外还有图书馆等等；这边过去最近的就是将军府了。”站在要塞中央的广场上，奈拉兴致勃勃地为颜语介绍着，看来小姑娘平常没什么朋友，这才如此兴奋：“姐姐想去哪里呢？”

　　“你知道魔兽联盟的驻地在哪里吗？我要先去那里办点事的。”颜语一边用心记下奈拉的介绍，一边问道，黑曜祈去了将军府，那么魔兽联盟这边自然是她负责了。

　　“魔兽联盟啊……”奈拉歪了歪脑袋，忽然笑道：“是那个不久才建立的联盟么？好象就在冒险者工会的旁边。”奈拉拉着颜语的手向城主府的方向走去：“魔兽联盟说来有趣，他们本来想直接征用冒险者工会的，两边争了好久，才让冒险者工会划了一半地给他们，全要塞的人都知道。”问起来魔兽联盟的性质、作用，奈拉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我知道是打魔兽的。”

　　死亡要塞的魔兽联盟驻地只是很普通的两层楼，一楼放着各地的兽潮灾情和发布的任务，二楼则是办事处。看着一楼龙蛇混杂的模样，颜语实在是不放心将奈拉单独留下，反倒是奈拉看出了颜语的犹豫，笑着说道：“对面有个里斯茶馆，我去那里等姐姐。”

　　颜语爱怜地摸了摸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的脑袋，目送她进了里斯茶馆，这才去了魔兽联盟的二楼，见到了这里的负责人凯登，一个40多岁，大师级初阶的战士。

　　“你是说这很可能是魔兽们要发动进攻的征兆？”凯登有一副在战士中也不常见的大嗓门，一急之下更是震得整个房间嗡嗡作响，让颜语实在担心房子会不会就此坍塌。他在房间里来回跺步，然后猛一个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颜语：“这事你和将军说过没有？”

　　“我的同伴去了。”颜语坐在凯登的对面，从理论上讲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不过本着尊敬前辈以及这是人家的底盘，颜语还是挺直腰杆，只挨了半个屁股。

　　凯登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必须马上去一趟城主府。”想了想他又站起来走到门口，开门大声吼道；“他们的兰普你这个龟儿子，马上、立刻给老子发布侦察魔兽异常的任务！”幸好房子上下层的隔音还算不错，才没有引起什么骚乱，颜语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依然一阵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