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当家大小姐不再追究,各个腿脚跪得冻得不行的伙计就都起了身,对锦阑心的宽宏大量一阵感恩戴德。
起身,小草跟上前,那个机灵的小伙计已经搬好了脚踏,锦阑心上马车的时候,他还在一旁说让仔细些的关心言语。
锦阑心刚踏上去一只脚,又缩了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鲁小虎,是府上厨房王厨娘的小儿子。”
王厨娘?那就是王婆子了,锦阑心平日只知道这王婆子丈夫早逝,就只留下三个儿子,大儿子在老家种田,过得也不宽裕,二儿子是个混的,一天就会跟着街上的纨绔子弟瞎转悠,也没个正经职业,至于小儿子,倒是很少听她提起。
正好缺个机灵的,锦阑心就多瞧了这小伙计一眼,大约十二三岁,相貌平平,眼珠子却滴溜明亮,身着粗布薄棉短袄,细棉裤子倒是整的干净利落,就算是褶皱都不多,手肘处有个小补丁,针脚却平稳细密,看来是受了王婆子好生照料的。
“嗯,你倒是个机灵的,平日多勤快些,会有出头之日的。”锦阑心说完,蹬脚上了马车,那鲁小虎似乎是听明白了锦阑心的意思,应了声是,就不再做多表示,恭敬的和其他人一起目送锦阑心离开。
“大小姐,快到午时了。”小草提醒锦阑心。
“去紫玉轩。”
一到紫玉轩,整个大厅还有包厢全都是人,而且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锦阑心早料想到了这些,却不想掺和进去,于是就走了偏门,直接去了后院,去了夏玉儿以前住的房间。
才打开门,夏玉儿已经叫人备好了一桌席面,都是些锦阑心喜好吃的食物,锦绣丸子,葱爆牛肉,干煸土豆丝等,旁边还不忘了摆上荸荠糕。
看到这些,锦阑心顿时来了食欲,刚刚被伙计丫鬟搞得不甚愉快的心情也烟消云散了,忙要小草去通知夏玉儿自己已经饿得发慌,要先动筷子了。
小草去了,不一会夏玉儿就过来了。
“阑心妹妹,这是你的锦帕吗?”夏玉儿手中赫然拿着锦阑心小心收起来的锦帕,那条绣着“傲”字的锦帕。
“我的锦帕如何到了姐姐的手中?”锦阑心也差异,难道前面在夏玉儿这的时候掉落的。
“还好我坚持拿回来了。这是你今早不慎掉落在轩外的,我这伙计见了,忙拾了追上去,却没追上,而后转回店里正准备交予我的时候,被左丞相司马傲拦住,非说这锦帕是他的,还摆了相爷的架子,逼着伙计把锦帕还他,还要求说出这锦帕是从哪得来的。”说完把锦帕还给了锦阑心。
锦阑心一听,顿时眼前一亮,自己怎么没想到司马傲,同样有个傲字,而且他还心急如焚的找锦帕的由来,于是来了心思,道,“这锦帕是我的一个邻居赠与的,并非我物。”
突然,房门外有些吵闹声,锦阑心于是问门外看着的小草出了何事。
“大小姐,左相爷非要见你。”小草正禀报,那司马傲却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一身锦绣,高帽长靴,腰系古玉,头插镶红宝石赤金簪子,无一不透露出他的显赫身份,细看面容,却是白净稍胖,鼻梁英挺,眉宇间流转的是急切。
这人难道就是锦心的夫君,锦阑心的父亲?
这个惊人的发现,一直没去探究的身世之谜,竟然如此得来不费功夫,而且居然还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锦阑心不禁手心冒汗,心中慌乱起来,但是在这个时候理智告诉锦阑心,事情还没有定论,切不可把事情搞砸了。
这边是锦阑心稍加掩饰的打量,那边却是司马傲赤果果的观察,好在锦阑心是坐着的,被席面挡了半个身子,不然非被看穿锦阑心的强作镇定不可。
“民女参见左相爷,不知左相爷见民女是有何事?”锦阑心出于礼数,起身拜见司马傲,继续装镇定,其实手心已经湿透了。
“我想和她说几句,能否请掌柜的给腾个地方?”司马傲音色浑厚有力,全不是他那书生面相所能表现出来的。
夏玉儿马上就和小草出了房间,走时还不忘带上房门。
奇怪的是,当锦阑心意识到房间只剩下她和司马傲两人的时候,手心居然停止了冒汗,而且心中的慌乱也无故消失了。
“你叫什么名字?”司马傲径直坐在了桌旁的锦杌上,锦阑心垂首立在一旁。
“民女名叫锦阑心。”
司马傲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的急切更加明显,“那你是否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或者两个弟弟?”
“家中却有一弟一妹。”
司马傲得了答案,心中激动异常,“那你母亲是否名唤锦心?”
锦阑心原本想要隐瞒,但是现在发现,自己已经在凤城小有名气,就算此刻否认,以后司马傲也能查出来,思索再三,诚实点头答是。
只听见锦杌子到底的声响,司马傲已经站立起来,锦阑心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视线却自然的落到了司马傲的手上,那因为激动而拳头紧握的手,那因为惊讶而微微颤抖的手,那因为希望而向上张开的手。
“你母亲是否还在人世?她这些年过的可好?”
锦阑心可以从司马傲的动作和言语中听出他对锦心的思念之情,但是为人父,他司马傲还远远做得不够。
“娘亲三年前已经病逝。”
不出意料的,司马傲往后倒退了几步,颤颤巍巍坐到了另一条锦杌子上,失神,发呆,许久才喃喃,“终究还是比我先去了。”
“相爷可是认识我娘亲?”锦阑心明知故问,她倒要看看锦心临死都不让她的儿女有个依靠的丈夫是个如何品性的人。
“我与你娘亲自是认识的。”说着,眼中掩不住的湿润。
“那可否认识我父亲?”继续明知故问,她更要看看锦天心瞒得一丝风都不漏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司马傲顿时陷入纠结当中,想认亲又害怕认亲的中年男人心中矛盾重重,他明白自己对锦心的亏欠,更记得当初小小年纪的锦阑心和锦天心是如何对自己说出决绝的话语,十几年未见,眼前的锦阑心已经亭亭玉立,想必锦天心和自己美见过的小女儿也长大了,锦阑心此刻认不出自己,是不是如当年般,真就要和自己断绝关系?
“阑丫头,你还记得我吗?”说出平日喜好叫唤的名字,司马傲期待锦阑心能认出自己。
但是事与愿违,锦阑心的表情没办法骗人,回答的话更是让司马傲裂了心肺,“相爷乃是百官之首,民女记不记得也无关紧要。”
锦阑心说些场面上的话,她确实对司马傲没有半点印象。因为此时的锦阑心已经不是司马傲记忆中的锦阑心了。
司马傲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小厮打断,“相爷,宴席已经开始。”
这是要司马傲出去主持宴席,毕竟他是今天的主角。
“相爷今日大寿,民女就不打扰您了。”锦阑心还不想现在就认亲,她得回去问下锦天心,必须把事情搞清楚了,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见锦阑心有不愿和他再说的意图,司马傲以为是锦阑心故意装作不认识他,故意不想认他,于是心叹一声,只得出了门,随了小厮去了。
夏玉儿见司马傲走了,就走了进来,一看那条倒了的杌子,有些担心道,“阑心妹妹,你没有受委屈吧?”
锦阑心瞧见她看到倒了的杌子的反应,心中更加确定夏玉儿是个值得一生相交的挚友,于是送上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解释道,“是不小心碰倒的,谁人还能欺负了你阑心妹妹去,哈哈。”
“说得也是,但那些大官老爷都是些不好惹的,今儿个办个宴席,那相爷夫人可没少给我脸色看。”夏玉儿说的是李氏,“她也不过是被扶正的妾,还当真是一品夫人了。”说着,眼神中还充满了不屑。
“玉儿姐姐,李氏原来是个妾吗?”锦阑心心中一惊,她一直以为李氏原就是正妻。
“可不是,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听说她这个正妻位置是害死了原先的相爷夫人得来的。”夏玉儿顿时收敛的音调,压着声音和锦阑心咬耳朵。
锦阑心一听“害死正妻”就来了脾气,“早就看她不顺眼,原来是这种人。”
听锦阑心这个难得说人不是的人也批判李氏,夏玉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这都是传闻,当不得真的,阑心妹妹,你好似并不喜欢相爷夫人?”
“当然不喜欢,千禧宴上她可没让我好过过。”锦阑心随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了夏玉儿的好奇心,没确定的事情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是不能说的。
夏玉儿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们是姐妹,还真是实实在在的姐妹,连受人刁难都是受了一个人的。”
“姐姐说得还真是,咱们这叫姐妹共患难,哈哈,说得过了些,但就是这个意思。”锦阑心也随之哈哈大笑起来。
之后两人在欢快的气氛用了午饭,但用完饭锦阑心也不再留下和夏玉儿说家常了,心里搁着事,得回去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