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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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傍晚,当何欢坐上回家的马车,她依然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儿子的身体软乎乎,胖嘟嘟的,小手似藕节似的,才几天就已经睁开眼睛了。她抱着他,他一点都不怕生。他们的儿子果真是世上最漂亮,最聪慧的。以后不管付出多少的代价,她都要光明正大回到儿子身边,陪着他健健康康长大。

  陶氏看到何欢脸上的喜气,忍不住询说:“欢儿,你和以前不同了。”

  “当然不同。”何欢重重点头,“经历过死亡,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陶氏垂下眼睑。何欢脖子上的淤青尚未完全散去,这些瘀痕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是她把年仅十七岁的少女逼上绝路。因为内疚,她不想泼她冷水,但她在沈家听到很多传言。她深深觉得,就算世上没有林梦言,沈经纶的妻子也绝不可能是何欢。

  “欢儿,不如算了……”

  “大伯母,我说过很多次,我心意已决。”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马车外一片纷扰之声。她把帘子挑开一条缝,就见自家的马车被三四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团团围住了。

  赶车的张伯看到地痞手中的利刃,吓得脸色发白,颤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要你们交出买路钱,爷几个就放你们过去。”为首的男人嘿嘿冷笑,目光直往车厢中瞟。

  张伯低声哀求,**们却一径调笑,目光时不时瞥向车厢。

  何欢直觉他们很可能受林梦言指使。若事实果真如此,他们要的就不是银子。她抓起小几上的茶壶,悄然靠近张伯,隔着帘子说:“他们只有几个人,你拉紧缰绳,冲过去再说。”

  张伯何尝没想过,但马匹是向车行租的,若是有什么损伤,他们压根赔不起。

  何欢见张伯没有按吩咐行事,只当外面的情况很严峻,心中暗急。她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悄声对白芍说:“你下车,假装给他们银子,把簪子插马屁股上。”

  白芍吓得嘴唇发白,又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怯怯地接过簪子。

  何欢沉声说:“放心,待会儿你只要紧紧抓着车辕,等车子出了小巷就没事了。”

  “欢儿,钱财身外物……”

  何欢不知道陶氏这么天真,压着声音问:“大伯母,最近这一两年,你可曾听说,天还没有黑,就有人当街抢劫的事?”

  白芍的眼泪簌簌直下,哽咽道:“小姐,奴婢的命是您的……”

  “哭什么,你只要抓住车辕,我会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白芍急忙用衣袖擦干眼泪。她正要起身,就听一个男人在外面朗声说:“几位大哥,这是做什么大买卖呢?能不能也让我参一脚?”

  何欢认得这声音,心中暗惊。经沈家一事,她和这个男人算是结下了梁子。她顺着车帘的缝隙朝外望去,就见男人孤身一人,正大摇大摆朝马车走来。

  “聪明的,别多管闲事。”地痞冲着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小姐,现在怎么办?”白芍满脸无助,“他不是好人……”

  “嘘!”何欢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马车外,男人趾高气扬,大声说:“难道你们没听过谢三爷的名号吗?”

  何欢暗暗观察他,微微皱眉。他孤身一人,赤手空拳面对几个持刀的大汉,竟然毫无惧色。这样的情形,要么他的武艺很好,有恃无恐;要么他在做戏,外面那些人其实是他安排的,与林梦言无关;又或者他已经去搬救兵,这会儿不过是拖延时间。

  何欢暗自评估这几种可能性。第一次相见,他救了她是事实;第二次见面,她摆了他一道,他一定心知肚明--

  想到这,何欢示意陶氏和白芍坐稳,自己则悄然揭开帘子,坐到张伯身旁,急促地说:“快,不管行不行,先冲出去再说。”见张伯愣住了,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缰绳,朝马背狠狠甩了一鞭子。

  **们的注意力全都在谢三身上,待马车跑出十余米,他们才醒悟过来,撇下谢三追着马车奔跑。

  何欢不顾马车的颠簸,引颈朝后望去,只见**们紧追马车不放。眼见马车已经驶入人来人往的大街,他们依然没有散去。何家都是老弱妇孺,她不能把他们引回家。“张伯,转去衙门那边。”她急促地吩咐。

  随着一阵疯狂疾驶,眼见**们快追上马车,而衙门还在四五条街以外,何欢正暗暗叫苦,忽见几个捕快迎面跑来。**们见状,立时做鸟兽散去。

  何欢下了马车,对着为首的男人行了一个礼,感激地说:“多谢林捕头。”

  “何小姐认识我?”林捕头诧异。

  林曦言认识林捕头,但何欢从未见过他。她急忙解释:“民女久闻林捕头刚正不阿,今日若不是您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何姑娘无需多礼。”林捕头“呵呵”一笑,“要谢也应该谢谢这位小哥,是他通知我们。”他回头看去,身边压根没人,“咦,人呢?是那人上衙门报案,声称有人意图抢劫何家的马车。”

  何欢坐在车头的时候,确实看到一个青衫男子跟在林捕头身后。她问:“林捕头可知道恩人姓甚名谁?”

  林捕头摇摇头,又高声询问手下。可惜,没有人留意青衫男子的去向,也未能抓住拦截马车的地痞。

  何欢心有余悸,从身上掏了银子悄悄塞给林捕头,希望他多派手下在何家附近走动。

  不多会儿,待何欢向林捕头简述了经过,一行人坐上马车,折返何家。

  马车上,陶氏不悦地埋怨:“官字两个口,你和捕快说那么多干什么?再说,家里都快没银子买米了。”她的言下之意,埋怨何欢不该塞银子给林捕头。

  陶氏很少这样说话,何欢看了她一眼,回道:“今日那些人不像是抢劫银子那么简单,我怕他们会去家里捣乱。”

  陶氏低头不语,一脸凄然。

  何欢这才想起,当年陶氏的丈夫何柏初就是被林捕头押去衙门的。她劝道:“大伯母,伯父的事,林捕头只是听命行事。”

  “若不是衙门那伙人,你大伯父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陶氏的眼眶红了。

  “大伯母,家里变成现在的情形,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海上那群贼匪。”

  陶氏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仰头望着车厢的顶部。马车在炙人的沉默中疾驶。

  当马车行至何家大门附近,张伯突然拉住缰绳,马儿厉声嘶叫。

  “林家小姐的丫鬟,小爷又救了你一回,这次你总该多给些赏银了吧?”

  闻声,何欢猛地揭开车帘,就见谢三站在马车旁,似笑非笑看着她。他的手轻拍马鼻子,马儿晃了晃脑袋,鼻子发出“噗噗”两声,亲昵地磨蹭他的掌心。他轻笑一声,对着马儿叹息:“畜生反倒比人有情有义,至少不会恩将仇报。”

  何欢脸色微变,暗自腹诽:他不会是找我秋后算账的吧?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干什么?是你自己说……”

  “我是来讨赏银的。”谢三抓住马脖子上的缰绳。他的动作明明白白告诉何欢,他不会放行。

  陶氏从何欢身后探头,低声咕哝:“刚才的确是他引开那些人……”

  何欢按住陶氏,质问谢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陶氏猛然惊醒,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着自己是长辈,她扬声问:“你想要多少银子?多的我们可没有。”

  “大伯母,您先回家看看靖弟用过晚膳没有。”何欢支开陶氏,跳下马车从谢三手中夺过缰绳交给张伯,吩咐他先把马匹交还车行。不多会儿,她与谢三面对面站在暮色中。

  “你到底想怎么样?”何欢直觉眼前的男人并非善类。此刻,说她不怕是假的,但何家不是白花,就是没脑的泼妇,她总不能让何靖与他谈判。

  谢三上下打量何欢,仍旧是那句话,他只是找她讨赏银的。

  何欢同样打量他。不同于城外初遇时的邋遢,此刻的谢三头戴瓜皮帽,身穿土灰色短褐,同色的裤子纳入绑腿,脚上是一双黑色布靴,衣裳还算干净,看起来与普通百姓无异。

  转念再想想,何欢心中的忧虑更甚,她低声解释:“上次我的确不该隐瞒身份,但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记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救了你两次。”他伸出两根指头在何欢面前晃了晃。

  “其实……那天的事情……”

  “小爷没空听你啰嗦。今天你们总共四个人,我收便宜点,每人一百两银子。四百两,拿来!”谢三伸手讨要。

  “你这根本就是勒索!”何欢悄然后退一小步。

  谢三皮笑肉不笑,上前一步逼近何欢,表情狰狞地说:“怎么,你想赖账?或者你又想陷害我?”

  何欢不敢说,说不定刚才那些地痞都是你找来的,只能摇头道:“我从来没有陷害你。”

  “不管有没有,银子拿来,我立马走人,快点!”谢三催促,一把抓住何欢的肩膀,捏得她生疼,仿佛她不拿出银子,他就会硬生生扭断她的脖子。

  何欢用力挣扎,却无法摆脱他的钳制。她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道我住在这里,就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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