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瞬间,只听“砰”一声闷响,同时响起还有园门前纳兰笙一声惊喊,“眉儿!”
血色灰色门柱上涂上印迹,一行血迹随之缓缓沿着门柱淌下。&qt;
觞漓一把抱住荣眉软软滑下身体,“公主,公主——”
荣眉已闭了眼,一脸苍白。
一时变故让园中人全然呆愣,觞漓出声之际,荣安也迈了一步。见觞漓抢先,他才收住步子。
青黛跪了半晌,见得荣眉撞柱便大惊失色,可膝盖僵硬,一时间哪里能起来。刚挣扎着离地下一刻便又重重跪下,缓了一刻才起身冲到觞漓身边,不敢大喊只含泪伸手去探荣眉鼻息,察觉荣眉鼻端还有气息,一颗心才复又跳动起来,伸手从觞漓怀中将荣眉抱过,“公主,公主你醒醒……”
觞漓默然起身,看向荣安,“公主伤势颇重……”
荣安用力沉了口气,将满腔怒火压下,“都愣着作甚?还不去请御医——”
荣安身边一个红衣公公颔首应声,遂步而去。
纳兰笙行到园门,入目便是荣眉撞向柱子那一幕,当即便心神俱惊惊喊出声。可他隔得远,便是冲也来不及。冲了没两步就见荣眉软下身体,一时间浑身冰凉失了力气,只愣愣地望着,身体僵直动弹不得。
方才他那声惊呼已被众人听耳中,红衣公公领命而出,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也忍不住余光扫了他一眼。
而园中众人目光此刻也跟着那红衣公公身影一道,神情不一齐齐投到他身上。
“竟然是纳兰师长——”皇后轻笑,语调意味深长打破了这一刻寂静。
纳兰笙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却有些冷峭之意,皇后被纳兰笙这一眼看得唇边笑意一僵。
看了皇后一眼后,纳兰笙举步行了过去。&qt;到了荣安身前。他侧首看了抱青黛怀中荣眉一眼,见得荣眉胸口还有微微起伏,心下一安,定了定神,荣安身前跪了下来,“微臣参见皇上。”
荣安定定看住他,半晌后才出声,“纳兰师长有何事?”
纳兰笙沉声道。“纳兰笙有事启禀,还请皇上移步。”
荣安垂了垂眸光,转身朝园中另外一侧行去。
纳兰笙站了起来,跟着走了过去。
皇后想动步。身侧几个宫人身形一动,不动声色将她围住。
荣安行到园子北面墙下停住步子转身看着纳兰笙,神情淡冷,“这下可以说了吧。”
纳兰笙沉默少顷,“今日是纳兰笙连累长公主,一切罪责都纳兰笙身上,请皇上治罪。”
说罢便跪了下去。
“你特意避了人,不会只为了同朕说这一句吧。”荣安看着他,“早前你何处?”
纳兰笙垂首回道。“微臣今日还未出宫便晕迷,醒来时便御花园中后来——后来,微臣神智迷失辱及公主,清醒后大错已铸成。兹事体大,公主怕影响两国结盟故而让微臣避走。”
“避走?”荣安目光冷冷一闪,“那为何又回来?”
纳兰笙回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终究是因微臣而起。微臣不能躲让。”顿了顿,伏地不起,“如今事已至此,皇上定要给觞漓殿下一个交待,微臣愿以一条性命抵罪。公主乃是被微臣连累,其他人也与此事无干,还请皇上只治臣一人之罪。”
说完,纳兰笙顿口。叩首地。
荣安冷眼垂目看着他,“就这些?没其他话么?”
“皇上圣明,勿须微臣多言。”纳兰笙沉声道,“一切罪责都微臣,与他人无干。”
荣安垂眼望着他脊背,半晌后忽地冷声。&qt;“你同长公主往昔可有私情?”
“微臣不敢。”纳兰笙身形不动,“微臣同长公主昔日绝无半分逾礼,无私情授受。”
“那你对长公主往昔可有倾慕?”荣安淡淡又问,盯向纳兰笙脊背目光却是鹰利之极。
这一次,纳兰笙沉默了一会儿,“长公主蕙质兰心,,心忧天下,宅心仁厚,微臣若说毫无景仰便是欺君。”
荣安望着纳兰笙不出声,纳兰笙也一直维持叩首动作,身形无动。
这时,一个御医跟着方才那红衣公公步而入。
荣眉也被安置了小憩亭中软榻上,御医进到亭子。
荣安虽是心下烦躁,但此时也基本对今晚事心明了九分。皇后原本打算只怕是想捉奸场,故而先是语焉不详,又一力撺掇夏沥太子同行,出言挤兑让他不好阻拦。
而他也没想到皇后会有这样大胆子,因此让夏沥太子跟了来。
皇后应是想借着夏沥太子场,这般话,若是拿了个当场,无论是和缘由,他也不能不处置两人。再退一步,就算他不处置,这两人只怕也脸面再活。
这也是皇后为何后会撕破脸皮,当众出言要逼荣眉验身,她是存了心要将事情闹大……
至于为何要对这两人设局……荣安瞥了身前纳兰笙一眼,心里烦躁怒气也渐渐散了几分。
眉儿算是个聪明,看破了皇后用意,一力维持住脸面没有给皇后机会将后脸面扯破。而这纳兰笙也是个明白人,到了后也没将话说破。
可是……
荣安看了一眼远处夏沥太子觞漓,眉头微微蹙了蹙。纵是他历来行事果决,此刻也一时烦乱,难以处置。
这宫里事总归他一句话便可解决,但眼下,两个时辰前才下了旨,今夜之乱这夏沥太子也场,事关两国盟约,不管事情从何而起,他也势必要给出个交待,不能影响到粮种引进之事才是。
想到此处,才压下烦乱之意又冒了起来。
“起来吧。”荣安冷冷出声,说完便提步朝亭子方向行去。
这个时候,即便觞漓要走,他也暂时不能放了。
觞漓身份再尊贵也只是太子,如今夏沥做主还是国主,若放了人回去,万一传了信回国,自己这方理亏前,把柄若落到对方手中,再想对策只怕难。
为今之计,还是要想法子想安抚住这夏沥太子才是。
纳兰笙起身,跟着荣安行到小憩亭边。
行到亭边站定,荣安便淡然开口,“俊儿身子已是不好,皇后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好。过些日子,皇后便回王庭去看看俊儿吧。”
皇后闻言一呆,猛地抬首看着荣安,荣安神色淡然无变。
可就算荣安神情平静,但二十多年枕边人,皇后又岂能听不出荣安这平静下意思。
荣安分明是用太子威胁她!
这一刻,皇后才真正绝望,她只后悔方才还是存了一丝畏惧没有真正扯破后脸面。
可荣安这样话出了口,她却不敢赌了。
纵然有半分可能伤害到荣俊,她也不敢去赌。
她低低笑了起来,“好,好,我去歇息……皇上,容臣妾告退。”
说完,笑声低低不止,怨毒地看了纳兰笙一眼,再朝亭子竹帘方向望了一眼,唇角勾了勾,心里稍稍得意解了些气,这才仰首阔步走了。
无论如何,这两人也断断落不了好!
荣眉已经没了半条命,以她对荣安了解,荣安定然会想法子安抚夏沥太子。就算知晓事情同她有关,荣安也不会将她这个皇后推出去丢脸,到后,用来解气还是要落到纳兰笙身上!
荣安解决了皇后,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今夜面子已丢得不少,皇后显是有些疯癫了,若她还不管不顾闹下去,他便是再气怒也只能不顾脸面让人将她押下去了。
皇后带着人离开后,荣安朝身后微微使了个眼色。一个红衣宫人会意悄悄退下,朝皇后离去方向轻步行去。都是跟身边日久心腹,自然明白荣安意思是让他着人看着皇后,莫要再出乱子。
觞漓一直神情平静地望着小憩亭方向,似乎没注意到荣安同皇后对话,也没注意到皇后离去。
亭中传来低低几声话语,似是御医同青黛问话。
不知为何,御医进去也不短时辰了,却一直未有出来回话。
荣安用眼角余光打量觞漓,心中也无数念头闪过,不住思量。
觞漓俊挺面容上看不出情绪,眉梢眼底全然沉静,便是以荣安世人之明,这一刻也无法从觞漓神情中看出他心思。
纳兰笙谁也没看,跟觞漓一样,他目光也一直落那竹帘之上,唇线抿得极紧。
这一刻,望着那静静垂落竹帘,他只觉心神一片恍惚。
今夜一切,真正如梦一般。
直到此时此刻,他也有一种不真切感。
奇异是,到了而今此际,他心中却无半分惧怕,也无丝毫后悔之意。
此际心中也不知所想,唯一念头便是竹帘中那个人。可究竟是何种念头,他却没有办法仔细分辨,只是这般望着就不能移开目光。
觞漓转首过来,眸光荣安身后立着纳兰笙身上一落。下一刻,他垂了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