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英在江湖上混了许多年,从没想过一个人的竟有如此的魔性。更可怕的是,这个双眼睛还是瞎的。
在他眼里季寥再不是什么神仙公子,而是彻彻底底的魔王化身。
好歹他也算是一派之主,终究没有被吓得六魂无主。暗自咬着舌尖,剧烈的疼痛感将他从深渊里捞出来,可是他能够感受到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只片刻间,他浑身便冒出不知多少冷汗出来。
孟英紧握着剑柄,微微低首,避开季寥魔性十足的眼睛,沉声道:“你这是在仗势欺人。”
季寥微笑道:“孟阁主若觉得是,那便是吧。”
一缕风在厅里突然吹起,孟英只觉得手心一凉。尔后旁边不远处的金算盘,以及孟英的女儿孟婉都忍不住瞪大眼睛,脸上惊骇之色挥之不去。
孟英望向季寥,直接面如死灰。
这时候季寥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把剑,正是孟英数十年来随身不离之剑。刚刚呼吸不到的时间,在谁都看不清的情况下,季寥竟然将一位成名已久剑客的佩剑夺走。对于江湖剑客而言,佩剑意味着自己的性命,也就是说季寥刚刚等于夺走了孟英一条命。
季寥缓缓抽出剑,好似一团白光冒出,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他道:“好剑。”
一个剑花通过季寥手腕挽出来,紧接着便有一截截剑刃玎珰的落在地面,而季寥手上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剑柄。
孟英实是无法想象,这翩翩美少年身上竟蕴藏着何等惊天动地的功力,才能将他的宝剑震断成这般模样。
他心灰意冷道:“四季山庄的神功果然惊天动地,难怪,难怪。”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师尊便告诫他四季山庄的武学深不可测,不要轻易招惹,今天总算见识到了,却远比他从前所想还要厉害十倍,甚至出手的人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孟英带着女儿很快就下了山去,今日的事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只要想到季寥轻描淡写取走他的佩剑,并用功力将剑身震断,孟英便提不起勇气再次面对这个年轻人。
清明旁观了一切,目光随着孟英父女离开而收回,他心道:“元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元,不过他现在的武功倒是更高深莫测了。”他知道季寥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因为洗剑阁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江湖势力,今日既然交恶,便只能亮出雷霆手段,叫对方认识到双方那不可逾越的差距,否则后面定有风波生起。
今天孟英见识到季寥的神功绝艺以及果断的一面后,若是还对四季山庄存有小心思,那便是长了一个猪脑子。孟英显然会比猪聪明很多,而且以季寥的年纪,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洗剑阁这个四季山庄的邻居将很难对四季山庄生出觊觎之心。
季寥当然大部分心思如清明猜测那样,剩下部分心思是源于人参的躁性,他服用那么多人参后,心中便比过去多了些急躁,无论是迫退金算盘,还是对孟英咄咄逼人,都是为了宣泄身上的躁气。
金算盘失去强援,又见识季寥惊世骇俗的手段后,只好低头道:“季公子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
季寥笑了笑,道:“清明,接下来的事你和卓青来处理。”
他神情淡然,浑不像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好似如玉君子,施施然走出去。
他离开大厅,很快走到花园,季山正对着一株凋零的春梅,道:“事情都弄完了。”
季寥“嗯”了一声。
季山道:“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好。”
季寥道:“那么父亲为什么还支持我。”
季山回身笑道:“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时候,我从前生怕你太老成懂事,现在终于放下心。不过以后,你行事还是要注意一点。”
季寥道:“以后不会了。”
父子两人又沉默好久,最后笑起来。季寥觉得身体原主对自己的父亲了解真不算多,反倒是季山很了解身体的原主。这些日子和季山接触的点点滴滴在刚才都从季寥心头掠过,直到此刻,他才有些真正接受作为对方儿子的身份。
他生出这个念头后,对季山更亲近不少。无论如何他现在拥有季寥的身体,血缘是断不掉的。
…………
花影移墙,月上中天。
清明和季寥在亭子里喝酒,清明道:“我废了金算盘的武功。”
季寥点点头。
清明道:“这次我觉得很开心,不是因为得了一份产业,我已经让你们山庄的人清点那些产业,取出我每年应得的分红,用以帮助那些被金算盘害过的人的家属,若是有富余,便来做善事。”
季寥微笑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行善积德。”
清明喝了一口酒道:“从前我喜欢跟着你做事,虽然有很多危险,但很刺激。可是每次完成任务后,便很空虚,这也是我为什么有空便去找姑娘的缘故,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填满那份空虚。”
季寥道:“做好事,替天行道便能填满?”
清明道:“是的,想到金算盘是那等恶人,我废了他武功,取走他的富贵,便觉得心满意足。老和尚常对我说种善因,修善果,现在我算是明白一些。不过我比他快活,至少我修善果,还能喝酒吃肉。”
季寥道:“很好,我就怕你大彻大悟,跑回去做和尚。”
清明道:“不会,我讨厌光头。”
两人又碰一杯酒。
昨晚季寥喝到很晚,但早上晨曦刚出现时,他便准时醒来。过了会小芹便端着热水进来,她边给季寥拧好热毛巾,边道:“清明少爷一大早下山了,他留了个纸条给公子你。”
季寥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从小侍女那里接过纸条,手指轻轻触碰纸条上的墨迹,文字从心里显现,上面写着:
妖魔鬼怪这种事我不太懂,我回去问问老和尚,兴许能帮上忙。
他记得清明昨晚还说讨厌光头的。季寥心里一暖,这是真正的朋友。他自言自语道:“你师父要是留你做和尚,我就把你救出来。”
小芹好奇道:“公子要救谁。”
季寥道:“不要总是这么好奇,你去把我前些日子让人查的东西带过来。”
现在他要处理关于顾葳蕤的事了,此时的女郎又在何处,但他想她现在总不会是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