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啸缓缓睁开眼睛，浑身都是汗，好像刚做了一个噩梦，但他记不起那个噩梦是什么。眼前的银色托盘里是一支完好的梨，一直苍老而消瘦的手拎起梨的梗，一圈圈的梨皮刨着美好的弧线，娓娓坠落在托盘上，剩下一只削好的梨递到他手里。

　　“校长？”徐子啸有些惊讶，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夏弥，也没有护士医生。昂热坐在床前，用一张手帕缓缓擦去折刀上的梨汁，然后收起，塞进衬衣袖子里的皮鞘中。

　　“我很喜欢削梨，我以前读中国民国时代的小说，说黑社会的首领杜月笙喜欢削梨给手下人吃，这是一份殊荣，而且没什么成本。”昂热微笑。

　　“杜月笙其实是在养气，”徐子啸明白昂热过来的含义，“对于普通人而言，削梨是需要很好地掌握腕力的事，你不能太急躁，也不能犹豫不决。一点点错误会让梨皮断开，那样就不美了。你要端正身体，平静凝重，这时候你的力量有种阴柔的美，最持久，也最有生命力。”

　　“你是那时候的你吗？”昂热的声音低沉。

　　“是我。”徐子啸没有吞吞吐吐，而是取出放在衣服口袋中的那柄折刀，那折刀在光线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很久不见了。”昂热拿过折刀，缓慢地抚摸折刀，从刀尖到刀柄，如同抚摸女孩子的皮肤般缓慢。

　　“我的剑，留在了那个时候。”徐子啸看着眼前的昂热，不自觉地把过去的昂热一起重叠了一起。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就靠在两块大理石的中间，不多不少，”昂热放下折刀，微笑着，“我试着去拿起我的折刀，却发现折刀不见了，我猜就是你拿走的。”

　　“没办法，我的剑那时候留在了那家伙的翅膀上，只能拿起你的武器咯。”

　　“你们的战斗我没有参加，这是我这辈子的遗憾，”昂热的眼中不断闪过金光，眼神流露出悲伤，“当我找到梅涅克和路山彦的时候，却发现唯独没有你的尸体，我很害怕，害怕你变成了死侍。”

　　徐子啸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路山彦的双眼不再流血，梅涅克死去的时候手中就握着刀柄，他的刀，碎了，”昂热取出自己衣袖中的折刀，“这是用梅涅克的刀制成的，他时刻提醒着我，要复仇。”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上个学期末。”

　　“为什么你可以去？”

　　“运用爆血，在时间的短暂加速直至超越光速的同时，进入了那个世界。”徐子啸很自然的说出了这段谎言，毕竟不能让昂热知道自己的系统所在。

　　“你掌握这种技巧多久了。”昂热说道，“怪不得那时候的你爆血比我们都好。”

　　“一年。”

　　“也就是，在你成为狮心会副会长之后不久，你就掌握了这种技巧。”昂热说道。

　　“是。”

　　“真是匪夷所思，”昂热低头，笑笑，叹了口气，“狮心会是这所学院最古老的兄弟会，存有丰富的档案，甚至一些连图书馆里都没有的东西，你能在狮心会的档案中找到。但是那不完整，作为狮心会的创始会员，我取走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这个部分就是‘爆血’的技巧，但你居然能从蛛丝马迹中重新推导出这一切。很了不起。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取走那部分档案么？”

　　“爆血会短暂提高自身的血统纯度，进而进化自身的言灵，但是会产生很强的攻击性，在档案里被称为‘杀戮意志’。”

　　“这么多年的研究我们的爆血技术已经达到了纯化血统的高度，但是每一个爆血的混血种都会产生‘杀戮意志’，这是不可控的，这种东西从生物学上说就像是野兽会因为血的气味而兴奋，这是基因决定的，被称为‘嗜血基因’。而龙族在愤怒状态下有攻击一切目标的冲动，这种冲动会大幅提高他们的能力。但有时也让他们不计后果。爆血之后，混血中的杀戮意志也会提升，一贯温和的人可能会变得野兽般残忍。”

　　“你的意思是，”徐子啸顿了顿，说出了那个禁忌的词语，“死侍？”

　　“没错，那年带棺材的那伙人，绝对就是死侍，他们受你们皇帝的指使将那家伙带了到我们那。”昂热低声说道。

　　“那时候的你已看过很多老家伙留下的研究资料，我也不多说关于爆血的事情，你也知道，”昂热把托盘中的梨递给徐子啸，“吃掉它，别浪费。记得我说削梨的故事，只有柔韧的力量才是最持久的，不要急躁，很多事，不是靠燃烧自己就能做到的。”

　　“我知道。”徐子啸说道。

　　“我今天独自来这里，是说‘爆血’这件事，我可以不知道。但是如果校董会知道这件事，你的学籍都会受到影响。作为教育家的我从不违反自己定下来的校规，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破例，因为你是徐子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