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被匆匆赶到的衙役送回老掌柜处。
雷音寺大殿内,贼人的尸首足够这帮差爷们升官发财,于是他们对男人越发客气。
迎他开门的人是老掌柜。
男人瞧出掌柜的焦急,他打出预先订下的手势,表示安好。
老掌柜会意,屏退众人。
“只有吴天跑了。玉佛安好。”男人先开口。
听完男人的陈述,老掌柜点头回应。
“县令方才扫荡吴天的窝点。吴天已是回天乏术。”
老掌柜的消息让男人颇为惊讶,本以为县令安排几人在寺院设伏已是极限,没想他会如此大魄力。
“那些洋鬼子怎么办?”男人自是明白那些人才是罪魁祸首。
“能怎么办,洋人官府都惹不起。你我能怎么办。惹不起。”
读出老掌柜的无奈,男人放弃对那几人的惩戒。这次勾结吴天偷盗玉佛是几个东洋鬼子,他的线人早把情况摸了个通透。
洋人惹不起,那就除掉吴天。
“吴天必须除掉。”男人挑明底线。
老掌柜又有补充。
“尸首交给衙役。”
男人点头答应下来,他稍作思考,就有了计划。
“吴天有三四人可用。”男人对老掌柜和盘托出。“明日我去城中酒肆中常驻,掌柜派人散出我的消息。”
老掌柜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若是吴天必杀人报仇。县令,他不敢动,这是杀官造反。掌柜你,他也不敢动,毕竟有小姐护着,小姐的夫家他惹不起。至于玉佛,吴天不敢再碰,伊犁的大人家他没本事去惹。所以他只能杀我。他认定我就一仆人,杀我无足轻重。吴天一腿被我打伤,他敢来就是有去无回。如果他不来,也好,留他一命。这几日过后,小姐也离开敦煌,吴天再也无关紧要。至于我打算离开敦煌。我要回江南,回南京。爹死前嘟囔着回南京,他没有实现的愿望我要替他完成。”
男人语气随之低沉,没了生机。
老掌柜颤巍着伸手,拼死握住李先生,眼见就泪水模糊。
“你是我看大的,我与你爹实为兄弟,他的儿也就是我的儿。”
男人没有接话,也不忍看老掌柜那已布满岁月的老脸。
老掌柜良久也不舍松手,然后他从衣袖内掏出一木盒,推给男人。
“这里是银票,够你在江南置办院子,买几个仆人,再收个铺子,都弄好了必须带着媳妇来看我。”老掌柜强忍着失落,起身就要离去。“这盒子里是我对你们父子的一份情谊。我愧对你爹,差点害死你。我也对不起你。哎。走吧。都走了也好。我也去伊犁做个安逸老爷。”老掌柜明白男人想什么,男人也不愿为难老掌柜。
男人目送着老掌柜推门而去,这才活动下身骨。
他明白,这个世道只在戏中才有梁山泊和祝英台,所以他和小姐本就没希望。富家小姐的归宿本就是大户人家。
这十年能陪着小姐成长是他的幸运。而老掌柜没有嫌弃他们父子太平余孽的身份就已是极大恩情。
所谓入赘更不是为他准备,小姐小他近十岁,在外人看来他都可以做小姐的父亲。
纵使他真喜欢小姐,小姐也真喜欢他,那也只是梦一场。过几天就该醒了。
十年如一梦,梦醒人白头。
回到自己的厢房,男人这才打开木盒。
里面除去银票外,是老掌柜留下的一封信。
“孩子,我等你带女人回家,这家就是你家,永远为你敞开。如有可能过继给我一个男孩,好让他继承我这一脉香火。”
寥寥数行,却字字千金。
男人反复读着纸条,万千思绪涌过。在爹去世后,老掌柜就是他第二个父亲。
只是,小姐不知从何处钻出。她夹住他的手,夺去纸条。而他竟没发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