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幽深静谧,千百年的神木繁茂而虬结的生长,宛如一条条化作山灵的青龙,叶作龙鬃,桠做龙角,斑驳褶皱的树皮如同龙鳞,这些龙张牙舞爪,趴伏在陡峭的石壁上,亘古的苍凉感铺面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李辟尘感受着那浓郁的生气,一幅幅木龙缠崖,长爪朝天的景象在他黑暗的双眸中勾勒出来,谷外三清气弥漫,而谷内则有三浊混杂。
一条窄道通天,两侧谷壁如铡刀正立,这里便是剑囚谷的门户了。
“此地为剑囚谷,来者通名。”
平平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谷口上方,有一名灰袍道人双腿岔开,各自吸附于两侧石壁上,手中捏着道印,似乎在做某种修行。
“李元心。”
话语说完,听见李元心的名字,那道人原本微微闭阖的眼帘陡然睁开,双腿并拢,只是一瞬间便踏步到了诸仙面前。
“见过李真传。”
这名灰袍弟子对李元心打个稽首,目光朝后望去,微微一愣,却是见到了李辟尘。
“辟尘师弟?”
这道人正是戚晋元。
“师兄,很久不见。”
李辟尘对戚晋元打个稽首,而后者则是目光微凝,哑声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中了魔人的暗算,不是什么大事。”
听见李辟尘这么说,戚晋元不由地摇头:“不是大事不假,但.....所谓日久成患,若是不及时医好,时日一长后,这眼睛可真的就再也看不见了。”
“此间事了,我便上太华峰请地仙真人。”
李辟尘回应,戚晋元点点头:“这才对。”
“晋元师弟,我们来这里,是想借洗剑池一用!”
李元心开门见山,与此同时,童华背负着余昌平上前一步,戚晋元看见余昌平面色,顿时神情凝重无比,他手指触碰余昌平腕部,不过一息,道:“身躯内三浊充盈,仙骨被污,肉身死灭....”
“原来如此,可,便是洗剑池水也不一定能救回他,他身体内已经没有可以恢复的生机,五精衰竭,四海干涸,三火熄灭,道基碎裂.......”
戚晋元面色凝重:“现在全靠一丝功德天光和地仙气息强行吊命,等到道基中玉液彻底萎缩消失,那,余昌平师兄的性命也到了尽头。”
李元心看了眼李辟尘,转头,对戚晋元认真道:“莲胎之法已经不能用,所以我们准备用剑胎为余师弟重塑身躯!化作剑灵!”
“化剑灵!”
饶是戚晋元有所准备,但还是被这句话震的一惊,剑灵,以往剑修才会做的事情,真灵魂魄化入剑中,以剑为躯,体悟人剑合一之境。
然,化剑灵之时也有风险,一个不慎,真灵魂魄于剑中苏醒,有可能丧失记忆,心性大变也是说不定的,故此心志不坚者都不敢尝试化剑灵之道。
于剑中体悟剑境千百年后,才能将剑躯化作肉身,这般漫长的岁月,如果不是真的剑痴,那就是一段极为煎熬的日子。
心中想着,戚晋元询问了:“为何不将余师兄封神?”
仙魔死后,真灵魂魄不损便不算真的死灭,如果来不及重塑肉体,此时可以选择封神一道,将自己化作赦封神灵,譬如兽林中土地之长宁元芳便是如此,曾经也是太华真传,现在化作一方土地,护佑生灵。
李辟尘摇头:“不知师兄可知道‘悲渊蠹’?”
“什么!”
戚晋元面色大变,再看余昌平,道:“难道余师兄是被......难怪,难怪!仙骨不是被污而是被蛀蚀了,那这么说,紫府丹田也都枯竭,龙骨也......”
紫府乃真灵居处,丹田乃精气住所,龙骨为人身天地桥梁。仙魔身死,只要真灵在,精气便在,龙骨中和之气自然相随,但若是龙骨被蛀蚀,紫府丹田衰竭,那.....真灵便是封神了,也只能一辈子当个病怏怏的微末神祇,永世受这种煎熬,享受不到香火供奉。
如此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一路前行,入谷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大河。
宽广奔涌,却又宁静致远,河水似乎并不流动,安静的如同一面镜子。
“我都不知道,剑囚谷中还有条大河....”
李辟尘叹口气,当初乘劫云离开,他确实没有见到这条宽阔辽远的河流。
“当时你坐劫云而走,谷内自成天地,你当然见不到这大河。”
戚晋元开口解释:“清漳河与浊漳河,两条河流虽然汇聚成一副太极图,但你知道,最后那些水都去了哪里么?就是这条磨剑河了。”
“在这条河中,清浊二气会被中和,化归根本源气,不会变成三清三浊。”
戚晋元施法术,大河远方出现一只铁舟,避开如镜的水面,踏波逐浪而来。
诸仙家上了铁舟,朝谷内行进,戚晋元看见寅虎似乎想喝两口河里的水,便出声道:“你这虎妖,这水你可喝不得,不然......”
“不然会怎么?”
寅虎一听顿时打个激灵,剑囚谷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里面的东西看来还是不要随便乱碰的好......
戚晋元揉了揉眉心:“不然会拉肚子。”
............
石门依旧古朴沧桑,如擎天巨壁,镇压在荒古之中。
叮叮当当.....
铁锤敲击的声音响彻起来,李辟尘进入剑囚谷,那些声音传入耳中,瞬间便为他构筑出一副鸣炉轰鼎的画面。
戚晋元入谷,此时谷内值守的人乃是稚童,他见到戚晋元进来,微微一愣,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到李元心和李辟尘。
镇岳宫中弟子繁多,剑囚谷弟子常年不出去,只有燕未央认得的弟子较多,稚童见到童华和余昌平来此,并不认得,但从他二人衣着可以看出,是太华白袍弟子,也就是内门。
戚晋元走到稚童面前:“娃娃,今日停工,七日之内诸剑囚不得入谷。”
“什么?!”
稚童大惊失色:“七日!你胡说什么呢,三日一劫起,你七日不铸兵,不仅让那些剑囚遭难,我们也要遭难!”
戚晋元对稚童说明原因,后者面色大变,再看余昌平,微微沉吟,半叹半恼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管事的也不是我。”
“关于劫起,你无需担心。”
李元心上前,对稚童开口:“有我在。”他转头,对李辟尘道:“师弟,此次,还请借照地青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