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秘境,众人一路沉默向前,郑风不经意间回首望去,在那遥远的天际,厚重的铅云之下,曾经繁茂一时的杂草像是一群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挥舞着他们枯败的手臂挣扎求生。
有那么一瞬间,郑风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山岭蛮人之间云泥之别的差距,不禁想到在这个诡异莫测的凶险之地,自己和这些杂草不是一样的软弱无力,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很快他又想到自己未明的身世,杀害云妈等草帽城众人的真正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暗道:我一定不会更不能死在这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做呢。
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郑风稍稍扭头,便看到禾雨念冲他轻轻颔首,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郑风不禁又想到:还有她,不管前面有什么等着我,我都要活着出去。
闷声不响走得久了,也未见任何危险,干宁便有些耐不住寂寞,拉了一把郑风说道:“郑风你不知道,以前我爹经常在府上宴请那些所谓的名流剑士,在草帽城这种小地方,我估计那些剑士也就是剑师的水准,撑死碰上个初级大剑师,那就了不得了。"
“那些人别看实力不行,吹牛的本事可不小,动不动就说自己孤身勇闯某某秘境,斩杀了多少只妖兽,还意外获得了某某宝贝,我看那些宝贝九成九都是从拍卖会上买来的。要是让他们闯闯这个秘境,肯定吓死他们狗日的,看他们还敢吹牛不。”
郑风没有立刻回应干宁,而是装作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答道:“嗯,我估计他们不敢来。”
“哈哈,对对,也就我们稻蓝四杰有这个胆量,只要我们几个站在一起,老子怕过谁?”这么说着,干宁忽觉一股豪气盈胸,昂首愿望,心中有说不出的壮阔洒脱,之前的惧意如秋风扫落叶被一扫而空。
禾雨念听了脸上也挂起淡淡的笑意,顺着干宁的目光向前望去,轻道:“你们不怕,我便不怕,咦,如果我没看错,那里好像有一条小河。“
郑风定睛一看,前方遥远处果然有一条河流在草丛中穿过,天色暗淡距离又远,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容被发现。
众人现在身上都满是污垢,在发现这条河流之前尚能忍受,现在却是一刻也不愿忍耐,于是四人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没多久便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走得近了,郑风才发觉这根本不是一条小河,而是足足有百十米宽的大河,而且水势还有些急,刚走到河边,便看到一个在岸边驻足的美丽背影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奔腾的水流中。
“噗通!”
郑风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便准备跳河救人,只是有一个人比他动作要快很多,几乎是在那人落水同时,干宁也跟着跳了下去。
“妹妹别怕,哥哥来救你了。”
郑风对这个干宁有些无奈,不过也立即跳入水中,身后的干武、禾雨念也紧随其后,落水声接二连三传来,转眼间岸边已经空无一人。
干宁没游几下便抓到之前跳河的女孩,没想到她寻死之心非常坚决,不仅不配合干宁,还一边嚷嚷着放开我,一边用力将干宁推开。
这河水本就有些湍急,干宁水性再好,也架不住这女孩如此折腾,无奈之下只好一拳将她打晕扶在肩上,四人水中聚拢之后发现河岸高深,竟一时无法上岸,只得抓住河中一根浮木,随波逐流。
众人就这样在冰冷的河水中漫无目的地漂流半日后,终于被冲上一处浅滩,等四人从泥泞中走上岸时,干宁又冷又累,而怀中的女孩熟睡的样子像一个婴儿,干宁心中忽然冒出一股将她重新扔回河中的冲动。
休息片刻,干武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的陌生女孩,又撇了一眼干宁,道:“你下次做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干宁憨笑一声,说道“哥,我这可不是冲动,你想啊我们对这个秘境一无所知,如果认识一个原住民,那我们生存下来的几率不是大了一些嘛?”说着还用胳膊肘触了郑风一下。
郑风正经严肃地看了干宁一眼,说道:“没想到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你竟然能想到这么多,兄弟以前是我小瞧你了,我郑重跟你道个歉。”
说罢就要给干宁鞠躬,干宁连忙拦住,道:“好了好了,下次注意,我们还是赶紧把她叫醒吧。哎,你说这么好看的姑娘,有啥想不开的呢?”
禾雨念轻蔑地哼了一声,来到陌生女孩身边,摇晃着她的肩膀唤道:“姑娘,你醒醒,醒醒。”
好在干宁下手知轻重,没多久那女孩便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站起身扬手甩了干宁一巴掌。
干宁初见那女孩定睛寻找自己,以为她要感谢一番,心中甚至已经想好接下来要说的话,却没想转眼间左颊便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一瞬间竟然懵在原地。
郑风见状走上前将干宁护在身后,按理说这个陌生女孩看上去弱不禁风,绝对不会是干宁的对手,但是郑风就是感觉她很危险,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干宁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他一把将郑风拉开,怒道:“郑风你怎么说话呢,被打的人是我哎,你问她有事没事?”
“喂!疯婆子,我救你一命,不求你以身相许,但你也不用动手打人吧。我告诉你,你就庆幸自己是个女人,要换个男的我早就...”说着扬起手掌作势欲打。
那女孩忽又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埋头呜呜哇哇哭起来,哭声凄凉悲怆,伤心欲绝,听着让人倍感心疼。
干宁非常僵硬地将半空的手收回来却又不知道放在哪里,明明就是这个女人无理取闹,可眼前的景象却又像自己欺负了人家一样,干宁只觉得胸中的委屈似洪涛巨浪,他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半天才道:“哎,我说你这个人还讲不讲理了?对,是我多管闲事,所以你不用感谢我冒着生命危险将你救了,没关系,我无所谓!但是你也不用见面就给人一耳光吧,好吧,打了就打了,小爷我自认倒霉,但是你哭个什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打人的是我呢!”
话音刚落,那女人忽然腾地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滑落的泪珠连成了线,她却顾不上,两只秀拳犹如雨点一般锤在干宁身上,口中念念有词道:“就你是好人,谁让你救我了,主公姐姐明天就要遇害了,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你是好人,叫你救我!叫你救我!”
干宁后仰着身子被女孩打得步步后退,泪珠从女孩精致的脸庞滑落,滴在干宁的胸前、脸上,到最后干宁甚至分不清眼前缭乱的景象到底是拳头还是泪珠,在女孩伤心愤怒的呐喊声中噗通一声倒在了泥水里。
郑风等人在一旁傻傻地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看那女孩又蹲下嚎啕大哭,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安慰几句。
河边的淤泥又软又滑,干宁扑腾了几次才从地上坐起来,努力了几次想要站起来却都失败了,可能跟面前蹲着一个痛哭的女孩有些许关系。
忽地那女孩又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住干宁,干宁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但让干宁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女孩竟然将纤纤玉手伸到他的面前,好像要将他拉起来。
就在干宁犹豫间,女孩又将手往前送了送,然后又轻轻地嗯了一声,善意犹如春风扑面,干宁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将手递了上去。
女孩微微一笑,道:“花念云。”
干宁干咳一声,镇静了一下心神,道:“干宁。”
花念云拉住干宁的手微微用力,按理说可以将干宁从地上拽起,忽然看见干宁咧嘴一笑,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花念云被干宁猛地一下拉进了怀里。
“哈哈,打了人笑一笑就想跟小爷了事,你以为你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吗,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干宁将花念云紧紧地抱在怀中,像一个霸道的君王又似一个淘气的孩子,而花念云刚才的泼辣劲此时一下子不知道哪里去了,泥水之中甚至连呼喊都不能,只有不断地扭动自己的身躯想要逃出干宁的魔爪,然而越挣扎两人贴的越紧。
泥水中,两人的身躯别人都看不太清楚,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禾雨念哇的一声,双手捂住脸颊,连忙转过身去。
干武无可奈何地扶额叹息,道:“你做事之前,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郑风愣了片刻,忽然噗嗤笑出声来,并且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功夫后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从泥水中坐起身来,干宁得意洋洋,花念云欲择人而噬。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嘿嘿,云云,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吧,且不说你还在我手里,你往旁边看一眼,就算我放了你,你也是寡不敌众啊!”
“别说废话,我就问你敢不敢将我放了?”
“不敢!”
“你还是不是个爷们!”
“哈哈,这还用问吗,刚才你不都知道了吗?哈哈!”仰天长啸,干宁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潇洒快活。
只是此时干宁的眼角余光忽然感觉天边一暗,一只脚猝不及防地砸在他的脸上。
“禾雨念,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一个外人欺负我!”干宁怒喝道。
禾雨念没有理睬干宁,她先将花念云扶起,然后诚意致歉道:“姑娘,他只是习性如此但并无恶意,冒犯之处还请你多担待,只是你刚才说主公姐姐明日就要遇害,不知道你能否详细说给我们听,兴许我们可以帮上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