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岭的清晨就如这名字般,云缠雾绕,渺渺茫茫,直到阳光透过厚重的雾气洒在大地上,才有了些生机盎然的样子。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花翎此时的状态倒也证实了传言非虚,鸟群的嬉戏声给这寂静的清晨增添了无数乐趣,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醉意过后,就该离别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古人诚不欺我。”夏锦书懒散的活动了下身子。
幽萝在夏锦书身后观望许久,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无数次话到了嘴边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半晌,才扯出一句话来:“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夏锦书眉头紧皱,低声道:“下次再出结界,不知何年何月……幽萝姑娘对我的恩情,锦书是断然不敢忘怀的,若能……若能还有缘再聚,必感恩戴德以大报。”
“知道了。”短短三个字,幽萝再没说过话。
神隐村与世隔绝万年,族规更是不允许随意出入,以往数年,能出神隐村的人,屈指可数,夏锦书无奈至,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场面几度尴尬。
此时洞内的阿菁得知徐离身份,颇为震撼。
虽说神隐村与世隔绝万年,鲜少外出,但村外的湖边确是灵蝶的天堂,用灵蝶接收外界信息,是神族后裔的天赋也是必备的技能,当天南地北的灵蝶汇聚于此,神州大地的信息也就自然而然的传到了天禾的耳中。近年来唯一成功飞升上仙的蓬莱阁掌门徐离,他的名讳又岂有不晓之理。
“原来您就是蓬莱上仙,久仰大名,阿菁没能尽早认出,让前辈见笑了。”
徐离蹲在酒坛旁,一边往葫芦里装酒一边问道:“可知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阿菁不懂,还望前辈告知。”
装满后徐离喝了口酒,站起来说道:“天下人都知我蓬莱阁术法高深,却不知我派祖师也来自神隐村,当年祖师爷因不甘寂寞,便私自离开南疆到了东海蓬莱山,后来看破红尘,便创立了蓬莱阁,潜心修道,传授世人术法。”
“此事……此事神隐村古籍中从未记载,阿爹也从没给我们说过。”阿菁不解。
“祖师爷早有遗言,根据推算,下月便是凶兽穷奇破印而出的日子,此番我来南疆正是为了此事,奈何神隐村的结界让我始终找不到地方,辛得天神庇佑,让我遇见了你们。”
说完话徐离便一声不吭的走出了山洞。
凶兽穷奇……下月……就要破印而出了?听到这句话,阿菁脑子一片空白,抛开了所有疑虑,再也站不住,迅速跟徐离走到洞外。
“阿菁,徐道长,你们来了。”
夏锦书迎了上去,还未靠近,只见徐离将手里的酒葫芦抛向天空,小小葫芦竟瞬间扩张百倍,横在地上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
夏锦书疑惑:“徐道长,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菁回应道:“徐道长说要跟我们回神隐村封印穷奇,事态紧急,路上再详细告诉你。”
夏锦书诧异:“啊?”
见夏锦书那奇怪的小表情,徐离无奈道:“暂且先别啊了,赶快走吧,难道我堂堂蓬莱上仙,会骗你们两个小娃娃不成?”
眼前这新奇的玩意儿,倒是激起了夏锦书的童趣,敲敲打打跟随阿菁爬了上去,徐离一跃而起率先坐在他俩前面,眼看葫芦即将升空,幽萝不舍的追了过去。
“幽萝姑娘,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只要有机会,我就来看你和花翎!”
夏锦书用法术轻轻震动腰间的金色铃铛,幽萝手上的铃铛也随之震动,声音悦耳,温婉清脆,就如初见时一般。
铃铛是幽萝在苗岭妖市送给他的礼物,为表感谢,临行前夏锦书也将随身携带的笛子送给了幽萝,那笛子是夏锦书年少时从羲皇神殿中得到,据说是天神御风的宝物,因为夏母为了救治神隐村的众多族人,劳累成疾重病去世,天禾为了补偿他,便将笛子送了出去。
酒葫芦腾空而起,迅速在天上划出一道长痕,那三个背影隐入云雾,逐渐消失在幽萝的视线里,酒席散尽,落下形单影只的她,紧握笛子静静的走回山洞……
路途中因为酒意未尽的徐离没把控好方向,差点撞翻了飞在天上的鹤群,随后引起鹤群的大规模反扑,夏锦书甚至还被啄掉了几根头发……众人无奈,只得落下云层,在贴着地面数十米高的地方低空飞行。
于是,地面上的人便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路人甲:“这葫芦里的酒得够我喝多少年啊!”
路人乙:“哎哟!不得了,万一掉下来可千万别砸到我这房子。”
路人丙:“李老头儿,你看那是啥玩意儿?”
路人丁:“好大一头猪啊,怎么猪上面还有人呢?不对不对,肯定是我喝醉了。”
……
过了不到半月,此番情景就传遍了长安城内外,说是有人在南疆见到好大一头猪在天上飞,有人说不是猪是牛,有人说是天神下凡,有人说那是魔鬼来临的征兆,反正众说纷纭让人听的云里雾里,最后也只能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看你那怂样,怎么,臭小子你是不相信我的本事?”见身后的夏锦书身体僵硬,面无表情,徐离转过身就往他嘴里灌了不少酒,笑道:“暖暖身子壮壮胆,不用怕不用怕,有本道长在这儿不会摔死你们的。”
能飞在天上本该是梦寐以求的幸事,可自夏锦书坐在这上面,就没有一刻是心安的,他心里估量着,没想到连蓬莱上仙都这么不靠谱,要让他去封印穷奇,会不会直接醉倒在伏魔洞口三天三夜?
思虑间,眼看就要撞山了,吓得夏锦书大呼:“慢点慢点,哎哎哎哎……快转快转!要撞山了要撞山了!”
阿菁倒是最了解夏锦书,知道他恐高,轻声道:“徐道长你慢些,锦书怕高。”
要说这徐离虽然看着略微靠不住,可那蓬莱上仙的本事倒也名不虚传,在夏锦书和阿菁的引导下,不出两盏茶的功夫,便飞到了神隐村结界的周围。
徐离在来的路上就听夏锦书说,神隐村位于雪山峡谷里面,四周被桃林环绕,男耕女织田园牧歌,自成一派桃花源景象,可此时他看到的,别说人影,连半棵桃树都没看到。
“难怪我寻了半个多月都没寻到,居然藏在这里,不愧是神族的术法。”
只见阿菁点燃手中的紫色短香,随后紫香引来无数灵蝶为他们引路,灵蝶毫不费力的就打开了结界,众人紧随其后走了进去。走进结界,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数丈高的羲皇神像,还有那神像周围的聚会八卦形状的广场,神殿和议事厅,以及各种奇特的村民木屋。
阿菁把徐离请到自己家中,并用灵蝶通知巫姑易婆婆和其他族人,此时易婆婆去神殿议事,暂由小洛照顾天禾。
重回家门,还是刚离开时候的模样,简洁宽敞。
“阿菁姐姐,锦书哥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找到瑶灵草了吗?”见到夏锦书和阿菁,小洛兴奋的手舞足蹈。
阿菁逗趣道:“辛苦我们的小洛了,等姐姐治好了阿爹的病,定要好好奖赏你。”
夏锦书揉起小洛的脸蛋:“我的小洛,几天不见,怎么你又长胖了?”
小洛憋屈着脸,似乎并不喜欢别人提自己长得胖这件事,生气道:“小洛不喜欢锦书哥哥了,我要去找巫姑大人,让她来治你,哼!”说完便傲娇的跑了出去。
“瑶灵草拿出来。”
终于见到昏睡数日的天禾,徐离拿到瑶灵草就急忙用修为将其炼成丹药,以迷雾岭的露水搭配让其服下,露水是昨晚他特地问幽萝要的。
等了片刻,见天禾还未醒来,阿菁显得有些焦急:“阿爹怎么还没醒过来?”
徐离淡定道:“就算瑶灵草再怎么神奇,那也总得有个药效期吧,看他脸色,这不是已经慢慢红润起来了吗?再等等,最迟明早就会好了。”
听到徐离这么说,阿菁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徐离转而对夏锦书说:“臭小子,我看那幽萝姑娘对你倒是真心实意,瑶灵草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她一出手就给你采了六株,剩下的这些,赶紧熬成汤药分给那些被浊气侵蚀的族人,改天有了时间,你真得专门去拜谢人家幽萝姑娘。”
夏锦书拿着剩下的瑶灵草,感叹道:“是啊,幽萝姑娘对我这么好,数次救我性命,该拿什么才能还清她的恩惠呢?”
见夏锦书那纠结的模样,阿菁打趣道:“那只能以身相许喽。”
“什么?你说……以身相许?开什么玩笑……”
夏锦书整个人顿时呆傻,随之想入非非:幽萝姑娘心灵手巧,长得温婉动人,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骨头都要酥了,若真要我以身相许……呸呸呸我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邪念邪念都是邪念,幽萝姑娘那么好,自己又怎么配得上她!
想到这里,夏锦书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脑海中全是与幽萝寒潭初遇时的画面。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说村里来了客人,老朽特来看看。”
原来是巫姑易婆婆,还未等阿菁介绍,徐离便率先给易婆婆行礼,道:“蓬莱阁掌门徐离,奉祖师爷原归尘遗命,特来神隐村封印凶兽穷奇,望原谅小道的不请自来。”
原归尘这个名字,哪怕对易婆婆来说都是不那么熟悉的,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神隐村的秘密,只有历代族长才知道,而易婆婆也是前两年才听天禾提起过这个人。
相传此人是天神御风的得力战将,术法仅次御风之下,在御风死后便一直驻守神隐村伏魔洞,就连羲皇神像都是他主持修建,后来神族归隐再无消息,他们无法回到天界,留下的天兵将领便纷纷放弃神籍,和当地部落女子结合,逐渐丧失了神的体质。
原归尘对众神太过失望,等了数千年后便愤然离去,据说他从灵鸟那里得到消息,自己思慕数万年的天河神女雪影衣还在凡间,总之自从离开神隐村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其实要真计较起来,天河神女雪影衣和原归尘并无多少缘分,纵然雪影衣是天界战神御风的红颜知己,可这三界第一美人的倾城倾国之姿容,又有哪个男人抗拒得了呢?
易婆婆叹道:“原来是神隐村故人的后辈,想必此番前来,都在天神预料中,那我们就长话短说,自天禾受伤,数日来伏魔洞内倒是越来越安静,依老朽愚见,恐怕凶兽就快要破印而出了,不知道长有何良策,能让天下苍生幸免于难?”
徐离回应道:“良策自有,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