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夏锦书与穷奇血战,承受了龙渊剑全部神力,又以凡人身躯对抗凶兽,几乎透支了自己所有的修为……当徐离跑进山洞背起他时,察觉到他的五脏六腑都已遭受重创,那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样子,就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只能说夏锦书又欠了幽萝一份恩情,若非那些剩余的瑶灵草,以及天禾的半生修为,又怎能在短短十日内就恢复,只怕此时早已是地界幽冥殿的亡魂了。
要说天禾对夏锦书倒是真心疼惜,自己重伤昏迷数日,刚醒过来就不顾虚弱的身体,硬是渡了半生修为给他,为的只是让他早醒几日罢了.
昏迷的那十日,阿菁日夜照顾,徐离每天都有来探望,与天禾交谈江湖琐事,更提出要收夏锦书为徒的想法,都说酒桌上是最好说话的地方,痛饮几番此事就算是定下了。
醒的那天,徐离把夏锦书叫到村口湖边,将那柄被破布条包裹着如粽子般的龙渊剑送给了他,夏锦书百思不解,傻愣的看着徐离,头顶随即被徐离轻轻盖了一巴掌,“哎,我说你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拆开看看。”
夏锦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照做,但龙渊剑却是他喜爱的,欣喜道:“好嘞!”
夏锦书喜出望外,小心翼翼拆开包在剑上的破布条,总算是看清了龙渊剑的全貌,剑身银白光亮透着寒气,剑柄上的龙纹栩栩如生,铸造手法娴熟,工艺精益求精,不过才稍微拿了会儿,手就被冻成了紫红色,也难怪徐离要将它包的那么严实。
掩盖不住内心喜悦,自拿到龙渊剑,夏锦书的眼光就没挪开过,如刚得到宝物的孩童,反反复复观摩,哪怕被龙渊剑冻的直打哆嗦也不管。
看夏锦书对龙渊剑爱不释手,徐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龙渊剑与你倒很是般配,那日我见你用的趁手,就想着你用甚好,既然此剑与我无缘,赠与你倒也无妨,只不过嘛……”
“只不过什么?”夏锦书不解。
徐离故意端起架子,“龙渊剑是我蓬莱阁镇山之宝,若我轻易将其送给了外人,难免会坏了规矩招惹非议,更是折了蓬莱阁的羽翼,除非……”
“除非怎样?”夏锦书急忙追问。
“除非你拜入我蓬莱阁门下,成为我蓬莱上仙徐离的关门弟子,如此便是合情合理了。”
徐离的话语出乎意料,夏锦书难以置信的直晃脑袋,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缓了片刻,强忍住激动的心情,惊讶道:“徐道长的意思……是说……要收我为徒吗?”
“不然呢?”徐离反问。
“可是徐道长…….”
“嗯?还叫我徐道长,怎么,你是不愿意?”徐离表情严肃。
蓬莱阁名扬天下,能成为蓬莱上仙徐离的关门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夏锦书又怎么会不愿意,当初在苗岭妖市外初见徐离,他便已被这洒脱逍遥的仙风道骨折服。
听徐离这么说,夏锦书急忙跪下行拜师礼,眉开眼笑道:“弟子夏锦书拜见师父!”
自此夏锦书就成了徐离的第六位弟子,师兄师姐都管他叫小六或是小师弟,由于入门最晚年纪最小,对于他就格外多照顾了些,当然夏锦书的法力也是师兄弟里面最差的。
往后须臾数年,徐离再也没有收过其他徒弟。至于为什么会收夏锦书为徒,每当别人问起,徐离都只是一笑置之,直到某次醉酒后,当酒友问起,答曰:捡来的。
多年后江湖传言,徐离最疼爱的小徒弟是其在路上随便捡来的,不仅传了毕生术法,更是连蓬莱阁历代掌门的佩剑都送了出去,惹得不少闲言碎语。
更有好事者说,夏锦书是徐离在凡间的私生子,谁让他俩眉目间又有几分神似呢?
其实不然,夏锦书唤醒了沉睡万年的龙渊剑灵,能轻易操纵如此神力,执剑多年的徐离又怎会不懂,但他不想龙渊剑落入外人手中,更何况还是历代掌门的信物,无奈只得打破规则收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徒弟,续了一段师徒缘分。
师徒情分源于此,蓬莱夜雨十年灯。
湖边简单的拜师礼过后,神隐村的庆典也拉开了帷幕,那是巫姑易婆婆特地操办的祭祀活动,拜祭远古众神,庆贺族人重生。
夏锦书以一己之力屠了凶兽穷奇,成为所有神族后裔的恩人,所以易婆婆为今晚的宴会活动筹备了好些天,专门等到夏锦书醒来才举办。
夜幕再次降临,雪山星空为伴,篝火点缀幽谷,号角击碎寂静,不再有被浊气侵蚀的绝望,不再有被兽声恐吓的夜晚,取而代之的是重生的欢腾。
那晚整个神隐村七百九十六人,全部盛装聚集于羲皇神殿前的广场,族人杀牛宰羊,由神隐村众多长老将其供奉于神殿内,众人对着神像诚心叩拜,祈祷。
宣礼结束,天禾拍着夏锦书的肩膀,对他的行为赞不绝口,“都说英雄出少年,以前我不信这些,现在看到你这般模样,吾心甚慰。”
天禾慈祥的笑容总让夏锦书想起父亲,虽然忘了父亲的模样,但自十年前夏母孟浅去世以后,他早已将天禾当成了亲生父亲般对待。
夏锦书诚恳的答道:“族长待锦书不薄,我想若母亲还活着,她也会为我的所作所为而骄傲的。”
听到夏锦书谈起他母亲,天禾感慨道:“是啊,要你母亲还活着……”说道这里天禾忍不住看了夏锦书一眼,见他落寞的样子随即转换话题,“不说那些难过的事,倒是徐道长说要收你为徒,未来可有何打算?”
“徐道长是天下闻名的上仙,能成为他的弟子,是锦书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想两日后就跟他回蓬莱山学艺。”夏锦书对蓬莱山之行充满期待。
“既然你有此意,我也不会干涉,短短几日你便有如此机遇,我想你去到外面肯定能有一番作为,只希望将来学艺有成,能多回来看看我们几个老人家,足矣。”
“无论走到哪里,神隐村永远都是锦书的家,我绝不会忘记这里。”
“那就好那就好,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我们先出去吧……”天禾欣慰的点头。
祭祀活动结束夏锦书刚走出神殿,就被族人团团围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被众人高高抬起抛上天空,戏弄间只听天禾嘱咐道:“好好招待我们神隐村的小英雄!”
神殿台下的族人齐呼:“小英雄!小英雄!小英雄……”
场面沸腾,好不热闹。
南疆人喜好歌舞,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喊两嗓子跳几下才算,有山歌,有哭嫁,有巫术,还有远古祭祀转变来的舞蹈,神秘的舞者们皆面具遮掩,巫师打扮。
往年都是由巫女阿菁领舞,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现场把酒言欢,几盏酒下肚,全村人皆围着篝火纷纷起舞,高歌不断,顿时不分舞者族人,夏锦书也激动的戴上巫师面具跳起舞来。南疆不比中原,唱歌跳舞是不分男女不分场合的,只要开心就随你怎么玩,欢乐延伸到后半夜才算是作罢。
两日后夏锦书修养结束,在羲皇神像前拜别神隐村众人,最放心不下他的当属阿菁,如长辈般不停地念叨着,“外界人心难测,遇事不要冲动,多听徐道长教导,好好学艺……”
“好啦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倒是你别那么凶,女孩子整天打打杀杀的,以后哪个男的敢娶你哦。”
“你……”
阿菁害羞的低下头,无论个性再怎么强势,始终都是个女娇娥。
但要说感情,两人自小一同长大,毫无血缘关系,暧昧关系,却又比亲兄妹还要亲。夏锦书对阿菁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拜别巫姑易婆婆和族长天禾后,便又爬到了师父徐离的酒葫芦上面,招手告别,腾空远去。
蓬莱阁虽远在东海之中,按理说就徐离目前的法力,腾云过去也就半日功夫,可为了照顾夏锦书重伤初愈的身体,飞段时间又得落地修养。
不过也正夏锦书重伤未愈,他们才有机会游览中原地区的名山奇景,一路上玩的不亦乐乎,武陵山观日出,洞庭湖赏日落,长江洲头垂钓,庐山脚下品茶,乘船与青山绿水为邻,腾云和落霞孤鹜齐飞。
两人走走停停,腾云半日的路程,足足飞了五日才到东海岸边的明州城外,此时已是深夜,海面怪风大浪无法渡海,无奈只得就近找家酒楼住下。
“明海酒楼?师父,我们今晚就住这儿吧。”夏锦书坐在酒楼门口不愿再前行。
“明州城外明海楼,酒家有酒不用愁……好小子倒是挺会挑地方的嘛,明州城最豪华的酒楼就这么被你挑中了。”
“啊?那会不会要很多钱啊……”
夏锦书不情愿的挪开早已累到酸疼的双脚。
钱这东西对他来说,是让其曾经出过丑的东西,当初在瑶水寨因为钱丢尽了脸面,虽然此后在外界游荡也了解了七七八八,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钱这东西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邪恶,因为他会控制不住的去喜欢钱……
“要为师连这点钱都没有,那还收什么徒弟,不如摆个摊上街卖艺去算了。”徐离喝完葫芦里的酒,倒过来看到一滴都不剩,这才满意的把夏锦书拉了进去,笑言道:“身为蓬莱阁的弟子,谨记一条,那就是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美酒不可辜负……”
估摸着是要带新徒弟回老窝了,徐离今晚格外高兴,借着酒意和月色言道:“世人都说蓬莱好,山灵水秀永不老,古有帝王寻长生,今有少年渡永恒……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