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书和徐离夜晚在明海酒楼中短暂留宿,待次日城外灵山寺的晨钟刚刚敲响,他们二人便已飞抵蓬莱上空,立于云端之上,周围景色尽收眼底。
脚下是巍峨的蓬莱山,奇峰林立,怪石入云,因四面被东海环绕,又称蓬莱仙岛,整座岛屿似有意为这浩瀚无际的东海增添一抹别样色彩。进入蓬莱,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鸣声起舞的仙鹤,羽色素朴纯洁,体态飘逸雅致,性情温顺,仙气卓然。
除了思过崖上的昊天塔,蓬莱山顶再无其他建筑,所有修道场所基本都建在山下的寒潭瀑布旁,不过几处素雅的别院,便是这里能看到的全部建筑了。
沿着石径走到山下的雅院前,只见路旁全是蓝色的星辰花,听师父说那是蓬莱祖师原归尘仙逝前特意种下的,相传此花还有一个俗名,叫勿忘草。
还未踏入蓬莱阁,老远就能听到里面的人正为打扫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徐离故意咳嗽了一声,里面的人纷纷出来迎接,行礼道:“弟子恭迎师父回山!”
原来他们就是徐离的那几位弟子:陆皓卿,苏莫臣,容少安,灵轩。
由于四师兄慕川半月前刚回了西域浑夕谷的老家,此次夏锦书并未能如愿见到他,未想这次错过,竟是命中的刻意安排。
与众人机遇不同,在夏锦书的记忆中,他与慕川的初次相遇是七年后,在昆仑宫……
见几位师兄出来迎接,夏锦书正愁怎么称呼,未想徐离却率先对众弟子戏谑道:“为师前几日给你们收了个小师弟,叫夏锦书,是南疆人,以后大家互相照顾,可以欺负但别过分。”
“蓬莱阁许久未见生人,如今师父新收弟子,高兴还来不及,哪敢欺负。”
首先走出来的翩翩公子是三师兄容少安,此人不拘小节,颇有文采,无论春秋折扇从不离手,算是众师兄弟里馊主意最多的一个,只见他补充道:“在下容少安,是小师弟的三师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夏锦书急忙行礼:“锦书见过三师兄。”
“都是师兄弟就不用那么生分,在下陆皓卿,随众人唤我大师兄即可。”蓬莱阁众师兄弟里,当属陆皓卿法力最高,心怀天下,只身向道,众师兄常开玩笑说他严厉的时候,比起徐离更像师父,而蓬莱阁的近年的事务也的确都由他打理,未来接任掌门可期。
夏锦书回应道:“初到蓬莱,礼不可少,锦书拜见大师兄。”
陆皓卿走到一温润如玉的公子身前,介绍道:“二师兄,苏莫臣。”
苏莫臣带着笑意,微微点头,言道:“来了蓬莱阁当做自己的家就好,不用见外。”
“好的,谢谢二师兄。”
苏莫臣浑身不凡的贵族气质,让夏锦书忍不住又偷偷多看了两眼。
还未等陆皓卿继续介绍,夏锦书便主动走到那位个子娇小的师兄身前,行礼道:“路上就听师父说四师兄刚回老家,想必这位就是五师兄了,锦书见过五师兄。”
未料周边人竟被此话逗的捧腹大笑,也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只见那位个子娇小的师兄面色不悦,表情很是难堪的样子,意识到说错话,云里雾里的夏锦书急忙捂住了嘴巴……
灵轩是蓬莱阁唯一的女弟子,年幼时被重男轻女的亲身父母卖到了妓院,被人当洗脚丫头使唤了五年,后来被妓院老板毒打的时候,是徐离救了她并将其收为门徒,因整日扎在男人堆里,众师兄对她更是毫不避嫌,时间久了为图方便就只穿男装了。
容少安敛起笑容,走出来打圆场道:“是女娇娥不是男儿身,灵轩啊灵轩,看你整天都是男孩子装扮,再这么下去只怕是真要变男人喽。”
场面让灵轩有些许尴尬,怎么能叫她男人呢?尴尬之余又刻意摆出妩媚姿态,想是为了给新来的小师弟台阶下,平复心态苦笑着反问夏锦书道:“你师姐我,很像男人吗?”
夏锦书这呆头呆脑,平常还算是灵光,可真要较起劲的时候,完全就是根万年不开花老木头,简称没情趣的呆子。
夏锦书围着灵轩转了两圈,上下几番大量,抓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嗯嗯……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能把男装穿的如此英气,还挺好看,只是……真的难为我了阿弥陀佛,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娇娥,要说这浑身上下也没哪点像啊?”
阿弥陀佛是他的口头禅,只因年少时母亲时时念叨罢了。
噗嗤一声,容少安率先笑场,灵轩脸颊红的就如涂了几盒胭脂,情急下狠狠踢了容少安一脚,随后头也不回的跑回了院内。
容少安抱着疼痛的腿委屈道:“又不是我说的,干嘛总是欺负我,到底谁是师哥啊!”
夏锦书拍着自己的脸蛋懊恼道:“原来外面的人都不喜欢听真话,看来我又做错了,其实……细看的话师姐还是挺漂亮的,就是黑了些……”
徐离赶紧给夏锦书头上盖了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将其拽了进去,边拽边说道:再不闭嘴为师都救不了你了……”
夏锦书抱着脑袋满脸委屈:“师父你干嘛又打我……”
“还好灵轩这丫头性子直从不记仇,不然有你好看,记住师父的话,以后不管走到哪儿,千万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不然会让你在她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知道吗。”
“看来师父肯定是吃过苦头了才会这么说。”
“尽是胡说,天下有谁能伤我,除了……..”
言于此徐离眼神中露出半丝忧伤,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想必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伤情的陈年往事,蓬莱上仙也不例外。
夏锦书刚到蓬莱阁的那日,都是由容少安领着熟悉环境,从山涧别院到思过崖上的昊天塔,从海边樱花林到后山竹林……所到之处皆是景色,最让夏锦书好奇的,莫过于思过崖上的昊天塔。
昊天塔对于这里是个特别的存在,蓬莱阁的建筑大都隐于山涧,唯独此塔屹立蓬莱之巅千年不倒,塔身二十七层更是直冲云霄,门外石碑上刻着的:“玄门重地,禁止入内”八个大字,又在向世人宣告这里的与众不同。
夏锦书想从容少安嘴里多知道些关于昊天塔的事,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叮嘱道:“祖师爷有规定,但凡蓬莱弟子,除了历代掌门,任何人不得擅入昊天塔半步,否则会遭受严厉的天罚!”
“天罚?那我还是不要待在这里了!”
夏锦书虽没经历过天罚,可也曾在易婆婆的神隐村古籍上面了解一二,天罚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心生畏惧借口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那天夏锦书被容少安带走后,徐离将陆皓卿单独叫到一旁,言道:“想必你也看到锦书手中的龙渊剑了,万年来他是第一个唤醒剑灵的人,可我们却并无多少师徒缘分。”
自门外初见夏锦书,陆皓卿的目光就被他手中的龙渊剑吸引力过去,还是那被破布条包裹的如粽子般模样。
“为何?”陆皓卿不解。
“不过命中注定,短短十载罢了。”徐离哀叹。
“师父为何要突然告诉弟子这些,是担心弟子妒忌小师弟?”
“龙渊剑向来只传下任掌门,可锦书注定有更高更远的地方要去,是注定与我蓬莱阁无缘的,有些事现在必须要说清楚,为师不想你们师兄弟之间有任何嫌隙。”
“皓卿为人师父最是清楚不过,又怎么会冷落小师弟。”陆皓卿表情严肃。
“如此甚好,为师也可放心。”徐离缓了口气。
似乎想到什么,陆皓卿补充道:“龙渊剑中聚集了无数三界怨灵的戾气,以锦书低微的法力,万一遭到反噬,师父可曾想过后果?”
徐离言道:“是劫是缘未定,既然剑灵苏醒,只能听从上天安排。”徐离深感无力,继续道:“蓬莱阁创派数千年,迟早是要交由你掌管的,望能竭尽全力助锦书走向正途,万不能使其坠入魔道,成为三界祸患。”
陆皓卿义正言辞,“弟子必定穷极毕生之力,以保蓬莱和小师弟安宁。”
徐离望向窗外的东海,顿了许久,“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大义面前可灭亲。”
陆皓卿望着徐离,半晌,扯出六个字:“弟子谨遵师命!”
刚到蓬莱阁的那段时间,夏锦书除了读书练功,就是跟着师兄师姐跑去后山竹林,说是打坐其实都是去偷懒的,寒潭飞瀑,曲径通幽,倒是个雅致的好地方。
夏锦书经常在这里睡午觉,灵轩则更多在此处梳妆打扮,容少安则会弄些鱼虾野果打牙祭,而苏莫臣总是半卧在溪边垂钓,两本书籍,半壶清茶,外加遮了他大半张脸的斗笠……那闲散懒惰的姿态,颇有师父酒仙徐离的风范。
不知是福还是祸,夏锦书刚到蓬莱的那天,不仅没见到四师兄慕川,连厨娘也辞工回了明州城外的老家,听说是她儿媳生产了要回去照顾,所以往后的这些日子都由三师兄容少安掌厨,只因他说自己是众位师兄里厨艺最好的,根本用不着再请厨娘。
坚持不过五日饭食,蓬莱阁众人便已被容少安的厨艺吓傻。
“再吃半个月三师兄做的饭菜,只怕我就要直接飞升了……”灵轩满脸写着绝望二字。
“有的吃就不错了抱怨啥,又不能抓个厨娘回来,明日我就去明州城找厨娘行嘛。”容少安表示非常无奈,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为了在师父面前表现,吹嘘自己的厨艺。
“师父近几日都极少出来吃饭,要不是知道上仙可以不用吃饭,我肯定会认为师父去后山偷偷开小灶了……”夏锦书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看着眼前的饭菜食欲全无。
陆皓卿身为大师兄,向来喜欢照顾师弟,此番为了维护容少安的面子,硬是把碗的饭菜吃了个干净,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饭桌,谁知道他是不是偷偷去吐了。
苏莫臣喝了口汤,眉头紧皱,很是难受的样子:“味道确实……难以忘怀……”
灵轩补刀:“吹什么不好,偏要吹厨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用海水炒菜呢。”
饭堂众人绝望的盯着容少安,容少安假装埋头吃饭,结果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满桌饭菜都没动几筷子,别说灵轩喜欢补刀,就连容少安自己都嫌弃,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徐离见他们饿的练功都没劲,只得收拾行李再次出远门。
徐离驾鹤远去前留书道:南疆饭菜深得吾心,待为师请个厨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