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一直在喊柳翠,但柳翠哗哗哗地趟着河水只顾去追文明,没有听见。小朵胆子小,不敢趟到岸边去。她们站的地方是河里一处高凸的地方,从河边冲着一步跨过来容易,再跳回去就有点悬。
郑东伸出手说:“来!我拉你,你跳上来。”
小朵说:“谁用你拉!刚才是不是你吹的口哨?”
“不是不是,是郑文明吹的。来,我帮你!”郑东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小朵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你退远一点,我自己跳过去。”
小朵目测着试了试,觉得没有把握,万一跳到水里身上就都弄湿了,慢慢趟过去又怕弄得一脚泥巴。抬头看看,柳翠也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正犹豫着,忽见郑东眼睛放肆地在自己的身上上下乱看,不觉把袖子往下撸了撸,把脚往水草里藏了藏。哪知郑东是个不知趣的,不但不走开,还蹲了下来看。
小朵有些急躁地说:“喂!你还是帮帮忙拉我一下吧!”
郑东立即站起来探着身子把手伸了过去,手快摸到了小朵的鼻子,脚快踩到了水里。
小朵说:“你往后退一点,别倒把你拉到河里来!”
郑东赶紧后退。小朵抓住郑东的手借力一跳,跳到岸上。
小朵虽显清瘦却不柔弱,动作麻利,郑东还没感受到温度,她的手一滑就溜走了。
小朵到处张望着说:“他们两个呢?”
郑东说:“管他们呢!”
小朵大声喊:“柳翠!”
郑东说:“别那么大声,人家约会呢!”
小朵瞪了郑东一眼说:“瞎胡说八道什么!”
郑东欣赏似地看着小朵的脸,说:“你这丹凤眼瞪起来更好看!”
确实,小朵薄薄的嘴唇精致的小鼻子,娇小的身子里透着韧劲,郑东越看越觉得好看!
小朵忽然冷着脸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不认识吧!”
郑东说:“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们是一个班的!”
“一个班的吗?没印象。”
“好吧!我郑东。”
“那我正西,再见!” 小朵说着转身就走。
“你耍我!”郑东倒真觉得何小朵有点陌生了,和教室里的何小朵不一样。
见何小朵真的走了,郑东指着远处叫住她说:“看!他们在那里,说他们在约会你还不相信!”
小朵顺着郑东指的方向看过去,柳翠和郑文明离得很近地坐在麦地里,柳翠伸着脖子好像在亲郑文明,麦苗太高有点挡视线,看不清楚。
小朵说:“我先回家了!”说着去穿鞋子。
在河边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放着两双鞋子还有满满的两筐草,原来她们是放学后来薅草的。郑东一时找不出让小朵不走的借口,看着小朵坐到石头上,在水里荡干净了脚然后甩了甩脚上的水穿上鞋子。
小朵提起草筐正准备走,郑东说:“这草在哪里薅的,怎么这么脏!”
“当然是在麦地里,脏吗?”小朵看着筐里的草说。
“泥土太多了。”郑东走过去抓起一把看了看,又说:“羊吃了会拉稀的!”
小朵放心地说:“那就不关事了,我家是喂兔子,没有羊!”
“那就更不行了!兔子比羊更娇贵,吃了脏东西不光拉肚子还会死人的!不对,会死兔子的!”郑东认真地说。
看郑东那严肃的样子,小朵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家养了多少年兔子,我还能不知道这些!”郑东斩钉截铁。
“那怎么办?丢掉不要了吗?”小朵问。
郑东说:“那倒不用,来,给我。”
郑东拿过小朵的草筐,蹲在石头上把草筐整个浸在河里,然后站起身把草筐提起来控一控水,再蹲下来把草筐浸在水里。回头对小朵一笑说:“这样淘洗几遍就把草洗干净了,河水还能给草消消毒。”正说着不小心脚下一歪,险些掉到河里。
小朵见郑东的卖力模样,上前一步说:“小心,用不用我拉着你点?”
郑东把一只手伸过来说:“好!”
小朵有些后悔:“那你一只手还能提得起筐吗?”
“当然能,这才有多少斤!”
小朵只好捏住郑东的手腕拉着。可还是觉得别扭,用怀疑的口气问:“河水还能消毒?”
郑东一边往水里浸草筐一边说:“咋不能?就像酒精能给皮肤消毒一样,这河水能给草消毒,一物降一物嘛!”
小朵往麦地里望了望,没看到柳翠和郑文明,这里地势太低了。
麦地里,柳翠站着喘粗气,等气喘匀了,见文明躺着不动,俯下身子问:“没事儿吧你?”
文明捂着眼睛说:“坏了坏了!眼睛看不见了!”
柳翠害怕了,急忙蹲下来说:“你把手松开,我看看眼睛!”
文明松开手,一只眼睛闭着。
柳翠近身仔细查看着说:“眼睛上没有泥啊?”
“左眼!”文明说。
柳翠移到左边:“左眼上没有呀!”
“右眼呢?”
柳翠又移过来:“右眼上也没有!”
文明一只眼睛盯着柳翠白皙的脖子和胸口来回移动。
“只是糊到脑门上了,没碰到眼睛。”柳翠看清楚了,自言自语地说。
文明使劲地挤了挤眼睛,说:“可能是进沙子了,泥里边有沙子,眼睛酸得很!”
柳翠说:“你睁开眼睛别动,我给你吹吹!”
文明听话地把头往前一伸,睁着眼睛不动。
柳翠本来心无旁骛,气运丹田,鼓到嘴边准备吹!忽见文明梗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脑门上还糊着泥巴,甚是好笑!顿时一口气泄了,笑了起来。
文明顾不得好不好笑,他见近在咫尺的柳翠“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身体里陡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要飘起来,他想伸手摸一摸这面颊、这睫毛,或者这额头眼眉,又觉得应该先亲一下这鲜艳的嘴唇。文明激动起来,有些发抖。觉得不妥,又觉得没什么不妥,反正四野无人。又觉得可能会被扇耳光,像光棍钻女人被窝一样被打,可是扇个耳光也没事儿,反正四周也没有别的凶器,都是柔软的麦苗!
“郑东——,文明——”事成的声音如一声炸雷!
文明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事成摇摆着他那豆芽一样的细长身体呼啸而至,像个直立的大螳螂。
事成看着柳翠,对文明说:“郑东呢?你们的活干完了没有?”
柳翠一脸茫然,转脸看向文明,仿佛是把这句话反射给文明。
文明一下没明白,问事成:“什么活?”
事成说:“起黄鳝钩呗!还有什么活?”
“这不是正在去吗!走。”文明明白了过来。
柳翠说:“我先走了!”说着踩着麦苗,头里走了。
说是先走,其实三人同方向,文明和事成在后面跟着。
事成问柳翠:“翠翠,你是来东河捉鱼的吗?”
“捉鱼?我哪会捉鱼!”柳翠说。
文明惊讶地看着事成:“翠翠?”
“噢!是柳翠的小名。我们早就熟了!”事成拍拍文明的肩膀说。那感觉文明是小八路,他是老党员。
柳翠对文明说:“我家和事成小姨家是邻居。”
事成说:“论起来还是表妹哩!”
事成看着柳翠光着的脚,又说:“没捉鱼怎么脚上手上都是泥?”
柳翠回头一指文明,说:“都是他!吓得我踩泥里了!”
文明心里一暖,甜甜的,竟有些得意。
他们回到小桥,郑东已经把两筐草都洗好了,正放在石头上控水,他和小朵正坐在一起聊天。事成暗自后悔今天把牌打赢了,应该输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