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突然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了,居然在老庙乡附近有一条铁路自己都不知道。细一想也不奇怪,自己这十六年来的活动范围从没有超出过老庙乡,再说修铁路又没有人通知他,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修的,说不定是在自己出生之前就修好了的。
文明问郑东:“你见过火车吗?”
郑东说:“见过。”
“见过?你居然见过!”
“当然见过了!”
“在哪里见的?”
郑东说:“上小学时学校放电影《铁道游击队》,你没看过?不过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样子了。”
文明说:“我是说真的火车!”
郑东说:“那去哪里见去!没见过。”
文明说:“你不知道离我们这里不远有一条铁路吗?那里有火车经过。”
郑东说:“不知道。有又如何?火车有什么好看的!”
文明笑了笑,说:“没什么好看的,随便看看。”
停了一会儿,郑东忽然问:“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郑东说:“是不是你和柳翠要去铁路那里玩?”
文明说:“没错啊!你好像变得聪明了一点!”
“带上我,一起去!”
“带上你还有什么意思呢?”
郑东说:“你好像变得笨了不少!再叫上小朵,我们不就都有意思了吗?”
文明想了想说:“也好吧!不过该分开的时候记得分开,谈恋爱不是打群架,人越少越好。”
郑东说:“这还用说!谈了这么久了,这一点还能悟不出来?你让柳翠叫上小朵,我就不亲自跟她说了!”
“哟呵!你现在混大了啊!不会是自己约不出来吧?”
“你也太小瞧哥们儿啦!还用我约吗?只要提一下我的名字就行了!不提也行,不提小朵也知道是我约她一起去!交给你了!我有点拉肚子。”
郑东说着一捂肚子跑去了厕所。
郑东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担心小朵不会和柳翠一起来,这几天小朵一直都没有理过他。
星期六下午到老庙中学的时候,郑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小朵和柳翠已经在学校里等着他们了。更让郑东惊奇的是小朵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还用胳膊轻轻地揽住他的腰。郑东既惊喜又感激,感觉车后座上载着的不是小朵,而是长着菩萨心肠的天使。
他们走过了七八个村庄后,远远地看见在碧绿的田野上横着一道长无边际的梁。
柳翠说:“那就是铁路!跟我哥说的一样。”
这里的路有些坡度,而且是上坡。文明用力地踩着自行车说:“铁路原来是高的!弄那么高干什么?”
四个人上了铁路,往远处眺望,很有“一览众山小”的意思。
文明迷惑不解地说:“原来铁路不是路,是两条铁轨!这上面怎么跑车啊?”
郑东说:“是啊!这里连自行车也没法跑啊!”
小朵说:“你们两个别猜了,等火车来了不就知道了!”
柳翠说:“你们不是看过《铁道游击队》吗!你们还记不记得电影里火车轮子是什么样的?”
文明说:“不记得了,当时光看打仗了,哪注意火车长什么样儿,就记得有个大烟囱冒着黑烟。”
他们等了半天,也不见火车的影子,就把自行车放在一边,沿着铁轨走着玩。
文明说:“就是这两条铁轨一直伸到深圳吗?”
柳翠说:“是啊,我哥说从市里上了火车后,火车还要经过这里,然后一路上不用下车,下了车就到深圳了。你说是不是这两条铁轨通到深圳?”
郑东说:“那就肯定是!”
文明看着伸向远处的铁轨,思索着说:“从市里上了火车再回来经过这里?那不如从这里上火车直接去深圳,还跑去市里干什么?”
柳翠小朵和郑东都回答不上来,觉得也是!为什么还跑去市里呢?
郑东说:“你哥真傻,舍近求远还走回头路!”
柳翠说:“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可能是火车走这里时不停吧?”
郑东说:“哪有不停的,不停怎么拉人赚钱!你看那些汽车,一摆手就停了!”
小朵说:“等一会儿火车来了,你摆一下手看它停不停,要是停了我们就骑上自行车赶紧跑!”
郑东说:“要是跑不掉我们就一起去深圳算了!”
文明前后望望说:“我们哪里也去不了,连个火车的影子都没有!”
郑东说:“是啊!火车怎么还不来!估计是没几个人去深圳,所以才这么稀。你看去平安县城的汽车,一天好几趟呢!”
柳翠走着走着,看见路边有个牌子,写着:严禁在铁路上玩耍,危险!后面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柳翠说:“对了!我忘了,不能呆在火车道上,火车一般不停的,也刹不住,撞死了白撞,赶紧下去!”
三个不以为然地说:“一眼望那么远,看见火车过来我们再下去不就行了!”
柳翠说:“等看见火车过来就晚了!火车非常地快,眨眼就到了!”
小朵说:“那我们下去吧!”
郑东说:“‘眨眼就到’,你说的是火箭吧?”
文明说:“一般带‘火’的都快!相信柳翠,我们下去等。”
火车迟迟不来。
火车道旁边有很多野生的花草,文明和郑东上前分辨着看谁认识的种类多,惊得花间的许多蝴蝶飞舞起来,柳翠和小朵急忙追着捉蝴蝶。
眼看夕阳西下,柳翠说:“看来今天没有火车经过,我们回去吧!改天再来。”
文明说:“再等一会儿看看!”
柳翠说:“这里不比学校,离家可远着呢!”
文明指着西边说:“你看,现在太阳到树腰,等到太阳落了地火车再不来,我们就回去!行不行?”
柳翠说:“依我看,别说太阳落了地,太阳掉到地底下火车也不会来了!”
文明说:“那我们打个赌吧!”
柳翠说:“行啊!赌什么?”
文明想了想,俯在柳翠的耳边说:“如果火车来了,你让我摸一下……”
柳翠抬腿往文明的身上就踢:“你又来了是不是?”
文明后退闪开:“你没听我说完就踢我!”
柳翠追着踢:“上次没打你,这次不饶你了!”
文明说:“我是说breast,赢了摸一下breast!”
柳翠停了下来,说:“什么?你说什么?”
文明说:“耳朵!英语耳朵的意思!”
柳翠翻着白眼瞅着文明说:“说什么英语,你以为你是辛茹芬啊!”
文明笑着说:“该你了,要是火车没来呢?”
柳翠说:“如果没来就踹你三脚!”
文明说:“没问题!一言为定!”
一旁的郑东伸着脖子问:“你们俩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小朵说:“你管人家说什么呢,真没眼色!”
郑东赶紧对文明和柳翠说:“没事儿,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退到了小朵身边。
这时远处“哞”的一声,声音虽不大却很有后劲。文明立即竖起了耳朵一边听一边张望。铁路是东西方向的,文明不知道火车是从东边来还是从西边来,东西方向都望了望,没看见火车,但听见有“况切况切”的很有节奏的声音越来越近。文明辨别一下声音来源的方向,是从东边来的。这时又是“哞”的一声,已经听得很清晰了。
文明说:“怎么样,来了吧!”
话音刚落,已经看见火车头了。眨眼间,只见火车头拖着长长的身子,像一条大蛇冲了过来。
“我们离远一点!”柳翠说。
四个人都感觉到了火车的来势凶猛,往后退了几步。火车迅速地变大,呼啸着逼近,巨大的轰鸣声裹挟着一股劲风从眼前狂扫而过,长长的身子“况切况切况切”了半天才过完。什么也看不清,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过完了火车,大家都有点耳鸣,有点蒙,只能靠刚才眼睛的抓拍来回忆火车的样子。
文明说:“靠,火车轮子是卡在铁轨上的!还有这样的车轮,没有轮胎!”
柳翠说:“没有轮胎?那岂不是就像自行车没气了滚钢圈,要颠死了!”
文明说:“我刚才还在想以后可以在这里开个店,给火车补胎,谁知道它根本没胎!”
郑东说:“你们有没有看见上面?装着满满的人呢!车身是一节一节的,只是太快了分不清有几节。”
柳翠说:“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把眼睛闭上了!”
小朵笑着说:“我也是!看着有点晕,我就赶紧闭上了眼睛!”
郑东说:“我看从这里上车是不可能了,这么快根本停不下来!我刚才还摆手了呢!”
小朵说:“什么?你还真的摆手了!”
郑东说:“你不是让我摆手试试停不停吗,那股风太大,把我的手都吹歪了,不知道司机看见了没有!”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柳翠说:“我刚才闭着眼睛的时候在想,这个火车怎么从东往西走呢,深圳不是在东边吗?”
郑东说:“肯定是到西边再掉头呗!不然就是走错了,搞错方向了!”
文明说:“也可能是司机认为反正地球是圆的,一直往西开也能到东边!”
小朵说:“你俩慢慢胡扯吧,我们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文明载着柳翠骑得飞快,郑东故意骑得很慢。郑东怕小朵看出来自己是故意拖后,就不停地和小朵聊天。小朵并没有催郑东骑快一些追上文明和柳翠,语气愉悦地和郑东聊着天,还把头靠在郑东的背上。郑东觉得潇洒惬意又温暖甜蜜,比过年吃了顿饺子冬天遇见了火炉都来得舒坦。掠过麦田的清风掠过自己的脸再掠过身后的小朵,他确信小朵此时也和他一样惬意。郑东踩着自行车,唱起了最流行的歌曲。
到了老庙中学,天已经黑了。郑东提议去学校里面转一转,小朵爽快地答应了。
没有老师的校园温馨又浪漫。
郑东再不敢对小朵动手动脚,怕破坏这友好的气氛,怕小朵像上次一样跟他翻脸。
文明和柳翠到了柳何湾村子后面的树林里,文明说:“我们打的赌还没有兑现!”
柳翠说:“那现在就兑现吧,你转过身去站好!”
“我转过身干什么?是你输了!”文明不解地说。
“我知道啊!是我输了。你转过身就知道了,快转!”
文明疑惑着转过身,柳翠瞄准文明的屁股踹了一脚。
文明急忙转身说:“是你输了,怎么倒踹起我来了?”
柳翠说:“不是说‘如果火车来了就踹你三脚’的吗?别动,还差两脚!”
文明说:“好啊!你耍赖!”
说着来抓柳翠。
柳翠急忙举手投降:“错了错了,是我记错了!”又把头一伸,说:“来,让你摸一下耳朵!愿赌服输!”
文明慢慢地走过来,先把两手搭在柳翠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把柳翠揽到怀里。
柳翠说:“快点摸啊!弄得我都紧张了!”
文明说:“就开始了!”
柳翠闭上眼睛,说:“快点!我一紧张你再碰我全身都会痒!就不让你摸了!”
文明说:“好!”
柳翠突然觉得自己胸口的衣服在动,睁开眼睛一看,文明正在解她的扣子。
柳翠大叫一声说:“文明!你要干什么?”
文明说:“摸breast啊!”
柳翠说:“摸耳朵你解我的扣子干嘛!”
文明抱紧柳翠说:“breast是乳1房,不信你查查英语词典!你答应我的,不许耍赖!”
柳翠一把推开文明说:“去你大爷的!郑文明,你再耍流氓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文明没防备,身子一歪险些摔倒,生气地说:“不就是摸一下breast吗!你使那么大劲推我干什么?”
柳翠气恼地说:“推你是轻的!breast?怎么不摔死你呢!”
文明一步跨了过来,搂住柳翠就摸:“我还不信了!”
柳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文明的手腕拼命往外掰。
文明说:“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这么不开放?”
柳翠手上使着劲,吃力地说:“就不开放!我不想那样!”
文明说:“不想那样!你是不是还没发育?”
柳翠说:“你妈才没发育呢!”
柳翠的身手还真是矫健,文明费了半天劲也没摸着。
文明不想太用力怕弄疼了柳翠,但渐渐就急了,不管不顾地加大了力度。
柳翠渐渐招架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说:“人家不想那样,你非要那样,你怎么那么流氓呢!”
文明正在奋力争取,忽然发现柳翠哭了,甚是楚楚可怜,顿时心底涌起一股怜悯之情,又感到自己恃强凌弱尤为可恶。
文明轻轻抱住柳翠的肩膀说:“对不起,柳翠!”
柳翠趴在文明的肩头哭着说:“你干嘛老那样啊!真烦人!”
“柳翠,我不那样了!”
柳翠“呜呜”地小声啜泣,泪水湿热了文明的肩膀。
文明抚摸着柳翠的头发,竟也伤心的流出了眼泪,同时也对自己的卑鄙下流感到羞愧难当。
文明忧虑地问:“柳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柳翠啜泣着说:“不是,我就是不想你那样。”
文明抱紧柳翠,感激之下,想起了一首最伤感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