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薛天佑的家中实在贫寒,于是此公便去请了秘术师。秘术师说要富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他的长子必须死。再几经考虑之后,薛天佑答应了秘术师的条件,他在儿子的饭食里下毒,亲手杀死了他的儿子。在长子死后一年里,薛天佑大发横财。
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很有良心,于是便派人找来了圣檀,打算让秘术师把他儿子的魂封在里面,也好让他安息。但是由于一些连凉酒的妖怪们也查不到的原因,薛天佑最后竟然放弃了这个念头。
薛天佑是在几年之前破产的。而那个木头雕像根据时间来判断,也就是那时候丢失的,但是因为陈老爷子在这期间没有进入过地下室,丢失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
很可惜的是薛天佑放弃木偶的时候,秘术师已经把灵魂送进了木偶的身体里。于是木偶很快知道了这些事情。他非常愤怒,却束手无策。就在他在地下室里叹自己的人生怎会如此悲惨的时候,透过小窗户,有月光进来,接着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男人很奇怪,秀气得像个女人,可是木偶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强大的力量。他自称是驱魔师,能帮助木偶复仇。木偶问有什么条件。驱魔师说,需要一具身体,你现在的样子很不方便,用别人身体拼起来,再有一颗心,你就能复活了。驱魔师会一点点秘术,便让木偶的关节能接受灵魂的控制。
死去的那几个年轻人都是对木偶活着的时候做过一些他接受不了的事情。死者曾经和他是同窗,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们都认识,却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算朋友。
张天磊曾经什么事情都用语言羞辱他,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比如拉一拉袖子都能对他说出一大串侮辱人的话。吴文浩知道他家境贫寒,于是经常用钱羞辱他,有一次他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小声哼了哼歌,他们到的时候吴文浩便把一枚铜钱丢在他的脚下,说这是卖艺的报酬。
李雨泽很不喜欢他,觉得这种人没资格和他们一起念书。于是很多次动用家里的关系要让他离开这个学堂,但是都因为先生不同意而没有成功。最后一次李雨泽甚至动关系把先生换走,但是已经没有用了,因为做完这些的时候,他已经被杀掉了。赵立轩同样也欺负他,经常把他打得头破血流浑身淤青,虽然被告到衙门好几遍,但是都因为有李雨泽而避免了责任,之后依旧死性不改。
于是木偶从地下室出来,便把这些人杀死,用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拼成一具身体,只剩下一颗心脏了。
“就在他把薛天佑的心脏剜出来的时候,我冲进去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人已经死了。”凉酒道。
他冲进去的时候,薛天佑家中所有人都已经被木偶杀个精光,满院鲜血,天昏地暗。而他冲进会客厅的时候,正看见木偶刚把倒在地上的薛天佑的心剜出来。凉酒恐怕不会忘记木偶在剜心时候的表情——他满眼泪水,脸上却带着仇恨,他一边把那颗血淋淋的还在跳动的心脏拿出来,一边脸上的泪水流下来落到薛天佑的衣襟上。
凉酒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木偶浑身是血,他颤抖着站起来,手中拿着的还是那剜出他父亲的心的刀,血从刀尖上滴落到地上。一滴一滴,鲜红的。整个院子里鸦雀无声,血滴落到地上的声音被放大好几倍。凉酒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木偶颤抖着一边哭一边嘶吼:“全泗方的人都不要我!把我做出来的老木匠不要我!把我丢在地下室十年!也罢!不怪他!我活着的时候我朋友们不要我!他们打我!他们用语言羞辱我!用金钱践踏我!用权利作践我!他们根本就不就不把我当人看!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有错吗!那叫为民除害!
还有我的父亲!根本不配当一个父亲!拿我的命去换王权富贵!凭什么!我以为他良心发现为我做了一个木偶雕塑保护灵魂!是我自作多情!他就是个畜生!他拿了他亲生儿子的命换他的富贵!他对得起苍天吗!我杀他有错吗!
我杀人!我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荒墟神明!
说罢他便痛哭起来,撕心裂肺。凉酒活了那么长的漫漫岁月,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撕心裂肺的痛哭,比起野兽的嘶吼还要痛苦一万倍。那是魂魄在嘶吼,那是黄泉之下未曾瞑目的灵魂在痛哭。就像是大火烧城那般凄厉,就像是长风撕裂旗帜。
凉酒在院子里找到了木偶原本的已经腐烂的尸骨。他突然感觉无比的悲凉,这边是腐烂的肉身,那边是凄厉的灵魂……
凉酒摇摇头,让翡翠去买来一个罐子。他将尸骨收到罐子里,封好。就在凉酒为罐子上贴好封印的时候,突然木偶倒下。凉酒知道那是木偶的魂魄安息了。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仇也报完了,他终于安心走上奈何桥。结案!”凉酒抱着罐子上了山。他为这个一生悲凉的少年做了坟,立了碑。
(尾声)
“现在怎么办,我总不可能把一个木头雕像拉去说是凶手吧?”赵尽崖皱起眉头。
“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凉酒边说边拿出一张画像,“这个人作恶多端,为祸一方,但是你们官府一直没有办法把他解决掉。所以我现在帮你解决掉了。一箭双雕,你打算怎么谢我?”
赵尽崖又问道:“他说的那个驱魔师,是怎么回事?”
凉酒原本愉快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严肃起来:“这个你不用管了,我认识他,他是一个很棘手的人物啊。”
他话音刚落,翡翠走进归泊斋,手中提着一个布包裹,丢在凉酒的面前。凉酒笑道:“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这次累吗?”
“骨头都要散架了。”水色华服公子模样的翡翠笑道,“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报酬?”
凉酒当着赵尽崖的面,把包裹打开看了看。“这次辛苦了。”他冲着翡翠已经离去的好看的背影露出满意的微笑。包裹里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那是一颗新鲜的人头,刚刚做完止血措施被送过来。
赵尽崖从归泊斋出去,翻身上马。凉酒看着马蹄踏起的尘土,看了看繁华的街市,又看了看荼州永城碧蓝的天空。
“这便是盛世之下涌动的暗流啊。”他笑着叹道,背着手又回到了归泊斋中。
木偶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