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之下,她与大盟其他的女孩并无异样,却是说不出的奇怪。将近豆蔻之年,只身在这林中出现,背了个怪异的包袱,里面装的大概也尽是些古怪的物什。
此次办事,还未走多远便遇上了江湖旧仇。此时受了重伤的我,不得不逃避追杀。只怪那些宵小之辈太狡猾,用下三烂的手段,否则……
突然,不远处又传来他们的声音,我立马踏步上树,毕竟之前经过几番车轮战的我受了重伤,寡不敌众。
“人在哪?一定逃不远!瞧,那里有个丫头,问问她。”
“丫头,有没有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衫,受了重伤的男子?”
“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这里的人最爱问的就是这一句,那次也是这样。”
“我们问你话呢!说!到底有没有看见?”那些追着我的人一脸凶神恶煞。
“有~我看见了。”女孩一脸认真。
我立马握紧手中的剑,这丫头,早知道,就……
谁知,她并没有说出我的藏身处,而是胡乱点了个方向。我嘴角一扬,果然是个乖孩子,没有乱说话。
但是那些人竟然想对那丫头拔刀,如果说我被一个丫头搭救,而事后却又置她于危难中不顾,我怎安心在这江湖立足?
却见那丫头竟也机灵得很,见形势对自己不利,立马劝那几位:“你们快点去追吧!再不追,他就逃远了!正事要紧,莫为我这丫头耽误了大事,对吧?”
那几人对看了几眼,一人说道:“算了,此事耽误不得。我们追!”说完,那几人便立马朝丫头指的方向追去。
见人已走远,我才下了树。丫头一脸好奇,问道:“你是谁啊?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缄口不答,却很好奇她救我的动机:“为什么会救我?”
“因为你长得比他们帅,哦~应该是俊俏!”她无邪地笑着。
这回答险些没让我站稳:“就为了这个!”
“你功夫怎么样?很好吧?”现在的丫头狡黠的像只狐狸。
“那又如何?”我冷冷反问。
“我救了你,你就得报答我。”丫头说得理所当然。
我笑道:“谁要你这小丫头……”但是那个“救”字还未说出口,因为之前那一掌,我又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最后依稀听到丫头紧张道:“你可别死!你死了,我上哪再去捡一个保镖!我可没那福气再捡一个!你别死啊!”
捡?保镖?这丫头!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客栈里,面对眼前一身男装的丫头,我疑惑道:“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我哪有那力气。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知为何,丫头似乎总是那么开心,那该死的笑脸挂着一直不放。
“你凭什么认为,我对你有用?能保护你的安全?”
“因为你的剑很亮,很好看。”这种不知所谓的理论,差点没让我又吐几口血。
突然丫头很认真地逼到我眼前:“我救了你,你就应该要报答我。当我的保镖好不好?五年,怎么样?”丫头像是谈生意一般,张开五个手指头和我谈价。越想越来气……
哼,当你这小丫头的保镖?我一脸不屑。
“那~四年?”
“那…那!”丫头一惊一乍的,最后只有委屈道,“那,三年?”
我摸了摸伤口,这么麻烦的丫头,三年?
丫头急了,故意激我:“点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我救了你,你不会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吧?没想到,堂堂大侠,那么小气~”
她还故意比划了一下小指。
看着这丫头,因为某种原因,我终还是应了:“好。不过,我不是‘大侠’。”
丫头就像捡到了宝贝似的开心,竟然握着我的手说道:“太好了,小……呃……不好意思,还不知道你贵姓?”
我有些无语,丫头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呵呵,忘了忘了,我应该先报上名的。我的本名叫,卢,小,芸,不过这个名字惹了麻烦,所以现在改名叫君少,以后你可以叫我少爷,嘿嘿。”
“在下无言。”
“无言?是有无的无,言论的言吗?”见我无奈地点头,她放下心笑着,喃喃道,“哦~无言,无言……”
虽然我自己都料想不到,不过,现在我的确是成了眼前这女扮男装的丫头的保镖。
“好了,好好休息,不久我们就能到沐州城了。”说完,丫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沐州城客栈
“进来也不说一声,我们那儿的保镖好歹也有些职业操守。”丫头斜睨我一眼,嘟着嘴,怪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门口。
“那个瓷盒?”很重要吗?我想知道,却不会直接问出口。
“它很重要。”丫头不假思索地回答。每次她看着那个小瓷盒,眼里总是一片柔和。
我便不再打扰她,默默回到房间。但是,想不到那些人竟然会在子时出现。
更出奇的是,那些人并没有发现小芸,她似乎消失了?难道……我负伤勉强杀出一条路,眼见那些人就要攻来,却突然……
他们纷纷捂着肚子倒下,有的捂着头,有的不断作呕,似是中了毒。
此时小芸才从门后现身,却是一身店小二的打扮。“丫头?”
“幸好幸好,是赶上了。没想到,还真管用。”
“难道……是你下的毒?你早知道他们埋伏在客栈里?”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丫头。
“当然,要不然我们早就遭毒手了!幸亏有脱脱姐那个前车之鉴,我才会留些心思。”
我戒备地盯着丫头:“你究竟是谁?”
丫头不改笑意,眼底竟没有一丝犹豫:“我就是我啊。与你有三年之约的小芸,你一定要保护的人!”
“快!快!快给我们解药!不然!”那些人刚想威胁丫头,却又纷纷倒地。
从未见过丫头这般狡黠的笑:“你们如果还那么激动,毒就会发作的更快、更厉害哦。”
“你!”那些杀手竟然狗急跳墙,“倒不如把你这丫头和他杀了,再搜解药。”
“是吗?”丫头淡淡反问,似乎是在问自己,眼底一片出奇的茫然和犹豫。
那些杀手正欲下手,我见丫头竟然并未尽力躲避,便上前救她。虽说胜之不武,最终那些人还是死在了我的剑下。
“其实,若是我说我身上只有毒药,还未配解药,或许他们会求我解毒的方法,也许不会这么快就自寻死路了。而且那点毒的分量,并不能让他们立即致死,仅仅只是……”
“你是故意让我杀了他们!”她竟又一次将我作为棋子!
“那么,你能保证他们解毒之后还会放过我们么?”
这般的丫头让我觉得陌生,但是我与丫头本就相处不过两三日,谈何认知。“你可知,我的伤还未痊愈?”
“我相信你能行。”她还是那副不明正邪的笑脸。
“你没有告知我,就用我做诱饵?”我的语气不觉起了寒意。
“什么诱饵!虽然我发现了他们,但是要请君入瓮,还要不动声色,等待时机,就需要一个人来真实的……呃……好像是‘诱饵’啊?唉!等等!你怎么走了?你不能走!无言!”
她竟然还死死地拉着我不放。我怒道:“既然你会用毒,也会审时度势,更有这满腹心机,何须我保护?”
“这是两码事,人总会有机关算尽的时候,你的功夫一定可以保护到我的,就像刚才。”
“你。”我气愤到无话可说,现在我知道,这丫头没有那么天真,也没那么无邪。
“如果你保护的少爷那么没用,是会拖你的后腿的,你该庆幸我有些聪明。我承认,这次我是有些自私,但我宁可真小人,也不会假君子。”丫头竟然松开了手。
“不管你信不信,我最先想救的是自己,最先放弃的,也是自己。”丫头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里,撂下一句话,“我从来没有处理过尸体。如果不想马上被发现的话,最好尽早将他们埋了。”
第二日出发之前,她似乎还憋着气,没有来看我,独自出了门。我谨慎地跟着她,却不想,她竟然是到了医馆。
等了片刻,见她已走出医馆,待她走远,我便进了医馆。
“不知方才愚弟…”见大夫那副高深莫测,万事了然的样子,我便改了口,“不知家妹为何来此?”
怎知大夫突然没了笑意,一脸惋惜:“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令妹从小底子便不佳,前番时日又遇祸事,这身子竟一直拖到现在。虽然之前有一些良药能续她的命。但……”
“怎么样?”我竟然开始担心那个丫头,即便昨日的事还历历在目。
“若是再不好好治疗,只怕难出三年。”
我仿佛突然被人蒙了一拳,胸口有些闷闷的。那丫头…她如今仅仅只有十二岁,竟……
那样的境况,她却还能日日笑得出来?这丫头,就是个怪丫头,傻丫头……
我先她一步回到客栈,没让她发觉。她一回来,我在她门口说道:“三年,就三年。所以你放心,这三年,谁都要不了你的命。”
谁知我们才离开沐州城,在前往下一座城的路上,又遇到替那些杀手报仇的人。这回有十几个杀手。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我渐渐力不从心,但依旧护着丫头,不让一个人近她的身。
但想着昨夜之事,我不免分了心,又受了几处伤。握剑的右手因为新伤渐渐不支,耗损的体力也开始渐渐瓦解我的意识,我单膝跪着,将丫头护在一边。那些杀手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伺机而行。
不知何时,竟然有一个宵小之辈从我背后下手,但当我回头,我却呆住了。那人的剑并没有刺中我,而是……
那个瘦小的身影在我面前渐渐倒下,我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为什么?她竟然会为我挡那一剑!
我带着她跃开几步,虽然是扶住了她,但仿佛什么也没扶到似的,胸口一片空洞。直到看清她受伤的是左肩,我的心中也没有丝毫轻松。
她的左肩赫然一片血红,刺破的衣料有一些甚至嵌进了肉里。血好似一条红蛇蔓延到她的左腕,随着指尖滴落;又好似一朵诡异的深色荼蘼花,在她本就不大的衣衫上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浓……
脑海里徘徊着那位大夫所说的话,“若是再不好好疗养,只怕难出三年…只怕难出三年……”
我的手中一片温润,鲜红而粘稠,它给我的震撼比我第一次杀人还要恐怖十倍、百倍!我轻放下怀中的人儿,奇迹般的,我的伤似乎瞬间痊愈,没了痛觉,但心却开始麻木,没多少个回合,我便杀光了那十几个杀手。
脑海中疯狂的叫嚣着:“既然你只是把我当做棋子和保命的工具,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为什么!”
拖着剑,我似乎又回到筋疲力尽的状态。“为什么要救我?”看着地上的女孩,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因为,你是…我的保镖啊。你死了,谁来保护我?你受伤的话,就都完了,但如果只是我受伤,我相信……你一定会救我。”
话语断断续续的,女孩眉头紧锁,咬着牙,却还是那副笑脸,那副从前我有些讨厌的笑脸,因为她笑得太灿烂,太无邪了。但她又是那么有心计,时时诡计,处处心机,狡黠的像狐狸,为什么,现在眼里的她却是那么傻?
“就算在别人眼里我是不择手段的坏丫头,我也要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包括用你自己来为我挡剑么?想起昨日她的话,我才明白,原来她并没有骗我……
应是失了过多的血,且她身体本就虚弱,如今她的意识越发的弱了。我立马抱起她,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运气狂奔,希望最近的城镇就在眼前,这样就能救这个小傻瓜。
“放心,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心中却是没有底,慌乱得就像置身在万丈悬崖。小心地拢着她的左手,她这弱小的身体不能再经受巨大的痛楚了。
“那当然,我是…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死了也没关系,反正…呵…咳咳,呃!好痛!”她紧抿着唇,唇上落下深深的牙印,几乎就要沁出血来。看着她双眉紧锁,全身止不住的微颤,她是在压抑着痛楚吗?
死了也没关系?我的心中竟会有一丝酸楚。“别说话了,会牵动伤口。放心,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会像保护亲妹妹一样保护你。”我想不到这一路上,竟然会认她作妹妹,但谁知……
“不,我才不要当你什么妹妹。说好的,这三年,你是我,我的保镖。”
“为什么!”我有些发怒。
“电视里的哥哥会为了妹妹上刀山下火海,会出生入死,我才不要。你就是我的保镖,不用为我死,也不用替我报仇,我只要,你的忠心。如果我真的回天无力,你就可以逃走,这就是,我的保镖。”
听着她古怪的言论,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好累…嘶!好痛!痛得累了,好想睡觉…可不可以睡啊?真的,好累……”
“不!你不能睡,除非看过大夫,否则,你不能睡!”
“呵,这么早就管起你老板了。虽然我很开明,但除非你有道理,我才会听你的。现在我想睡觉,这是人身自由,合法的……”怀中的人意识开始模糊,开始胡言乱语。
“你不是很宝贝那个瓷盒,你敢睡,我就把它扔到河里。”我故意激她。
怀中的她果然动了动眼皮,怒道:“你敢!”
于是我一边尽力赶路,一边和她吵吵闹闹,终于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馆,但当见到大夫之后,我竟然也晕倒了。
我醒来时,她竟然还在昏迷。心中忐忑万分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幸好,她还活着。想着刚才她替我挡那一剑,耳边回响起她曾说过的那些话:“我最先想救的人是自己,最先放弃的,也是自己。”“我宁可真小人,也不假君子!”
我一出门就找大夫问小芸的状况:“她…家妹情况如何?”
大夫叹了口气:“命是捡回来了,只要好好疗养,伤口能够愈合,但所需时日不短。而且……想必公子心中也明白,小姐本就顽疾缠身,只怕……”
“还有…三年吗?”我仿佛落入了冰窟,却是出奇地冷静。
“也不尽然,若是调理得当,兴许还能熬过双十。若是能遇名医,假以时日,要痊愈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吗。”我如释重负,似乎从未如此开怀。
她清醒之后的第二日,我试着劝她:“京城之中有无数名医,必有一人……”
小芸却固执道:“你不必说了!京城,现在我是不会去的。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除非……”
我不了解她的固执,也不知道她的理由,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理由是那个瓷盒的主人。她说,除非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否则她不会卷入京城的那场是非。她不想任何她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她让我想起那个与她相似,却又和她有着天壤之别的男子,那个我真正的主人。
“三年,只有三年,我是你绝对可以信赖的保镖!就算是阎王,也不能判你生死!”
自此,她便是我的少爷,我绝对的遵从与守护,但她又毫无身份之差的观念,比我从前所见之人更会亲近人。
之后,我与化名君少的小芸来到湖州城。如了小芸的愿,君少的名字开始流传于整座湖州城,她也渐渐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包括沣老和小勺。虽然她总是花招百出,还时常让我在某些场合做她的替身,但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她,哪怕只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