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便有一辆马车停在顺义武馆的门口,一问得知,原来是郑环派来接送石崖三人的。
石崖等人也不客气,坐进了车厢,马车缓缓跑动起来,朝天湖楼而去。
天湖楼乃是星沙城最大的酒楼,高有七层,位于东门城头,紧靠汉河河畔,最高一层的景致极佳,可放眼观赏梨水沙洲,汉河潮水,非富贵之家不可登之,在苻龙道名气极大,有苻龙第一楼之称。
半刻后,马画在天湖楼前停下。
石崖三人下车,抬头仰望,天湖楼迎着河风巍然矗立,只见灯火通明的酒楼之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来往之人非富即贵,热闹非凡。
郑环早已在楼前等待,见到石崖三人,立时迎上前来,大笑道:“石先生,马队正,彭馆主,欢迎欢迎。”
郑环在苻龙道乃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往来的宾客大多数都认识他,之前见他带着人等候在天湖楼下,均是心中诧异,暗想不知是哪位大人物,当得郑总镖头如此隆重对待,亲自带人在楼下迎接。
此时见到石崖三人,周围观察的人都十分惊讶,这三人中他们仅有少数人听说过彭华,至于石崖和马励恒,皆是从未听闻。
一时之间,石崖三人便成了天湖楼上下的焦点。
眼见郑环如此大礼接待,彭华只觉得受宠若惊,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沾了石崖的光,但是仍然极为受用。换作以前,他连在郑环面前说话的份都没有,更不用说被如此接待了。
石崖和马励恒却是比较淡定,二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担忧,郑环摆下这种‘礼贤下士’的姿态,只怕背后所图极不简单,不过眼下也不能拒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下何德何能,当不起郑总镖头如此隆重接待,郑总镖头厚爱了。”石崖也是懂得人情世故的,客套着说道。
“石先生说哪里话,若是你都当不得,那汉阳省还有谁当得起?”郑环说着,脸上一片郑重之色,认真说道:“石先生别误以为我在装腔作势,实是郑某对石先生极为敬佩,诚心想与石先生结交,还望成全。”
石崖深深的看了郑环数息,缓缓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随后在许多人的注视下,郑环亲自领带着石崖三人进去,一路登上天湖楼的第七层,进入最好的一间宴会厅。
此时宴中已有十数人在座,甫一进门,石崖的目光从厅中各人扫过,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落入眼中,他心头剧震,幸好他定力极佳,脸上不动色,转头向郑环平静的问道:“这几位是?”
“来,我给诸位介绍一番。”郑环没有发现石崖的异常,伸手探到一人面前,笑着介绍道:“这位名叫楚遁松,乃是我的至交好友,拜在正仙教掌教梅天师门下,正仙教首席大弟子,玄洲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石先生大概听说过他的名号。”
郑环介绍的第一人竟然是楚遁松。
数月不见,楚遁松的修为似乎更上一层楼了,一身道法深不可测,站在那里令人觉得深邃无比。他换了一柄新的配剑,只是看起来不如以前的松纹古剑,但也极为不凡,负在背后,古意盎然。
石崖脸上露出几分敬仰之色:“原来是楚公子,在下久仰楚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郑兄谬赞了,什么领军人物,都是他人胡乱传说,当不得真。”楚遁松站起身来谦虚说道:“石先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将来前途无量,这才叫人佩服。”
石崖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楚遁松根本没有认出自己。当日在梨水少洲上面,他远远的观察楚遁松,被对方警觉,幸好自己提前一步从柱子上滑下来,并没有被楚遁松看到模样。后来在沙滩上交手,月黑风高,自己又蒙着脸,而且从始至终两人都隔着数丈距离打斗,所以楚遁松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真实面貌。
接着郑环又指着另一人,正要介绍,那人却主动起身说道:“在下黄青桐,见过石先生。”
黄青桐年近三十,身穿白袍手持画扇,一副风流书生打扮,再上加他相貌英俊,身上带着儒雅之气,显是有真才实学之人。石崖飞快打量一下,发觉黄青桐竟然也是一个道师,不过远远比不上楚遁松,大约是一个散人,已经修出灵识,实力不可小觑。
据郑环所言,黄青桐家中乃是汉阳省有数的巨富之家,数年之前朝廷科考未废之时中过举人,学识渊博,写得一手好文章,是星沙城有名的大才子,如今在星沙官府里面混了一个闲差。
而后郑环介绍的两人是一对兄弟,都不是一般人物。
刘氏兄弟二人出身星沙豪门大族,其中兄长刘声林是盛兴镖局所开商会的首领,郑环最为倚重的助手;弟弟刘沛雄却在军中供职,而且位高权重,三十余岁便已官至统领,手下统军近二千余人,恰是马励恒和顶头上司。
马励恒见到刘沛雄之时,脸上竟然难得的出现一阵紧张,不过刘沛雄对马励恒印象不深,听说他是自己手下的一个队正,还有些惊讶。
石崖与二人见礼之后,发现兄长刘声林的武功一般,堪堪也就是个武徒,但是极受郑环重视,想必是有别的长处。而刘沛雄却是一个武豪,与他的兄长相貌迥异,身材高大,倒是与石崖有几分类似。
刘沛雄对石崖并不怎么上眼,淡淡的说了一声久仰便不再多言,把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可见是一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郑环见此,心中暗叹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他将宴厅之中的客人一一介绍过去,长河帮的帮主麻乾,石崖已经认识,剩余的几位不是一帮之主,就是有名的高手,或者是大富之家,在坐的没有一个庸人,皆是星沙城中的豪杰之士。
石崖一面听着郑环的介绍,心思却活泛开来。人人都说郑总镖头交游极广,看来所言不虚。以石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些人虽然身份大不相同,无一不是翘楚人物,但是隐隐都以郑环为首,颇有甘为下属之意。
郑环如此处心积虑地聚集了这么多人才,他这是想干什么?
石崖思索一番,立即想到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答案!除了这个答案,他想不出任何别的可能。而郑环明目张胆的把他的家底摆出来,既有震慑之意,真正目的却是在展露实力,想要招揽自己。
旁边一直被忽视的马励恒很快也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些许的不安,立即又掩饰过去。只有彭华懵懵懂懂,沉浸在结识这么多大人物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郑环的图谋。
一番寒喧之后,众人落座,郑环当仁不让的坐在上首主位,石崖坐在他左手第一位,右手第一个坐着的是楚遁松,两边是黄青桐,刘氏兄弟和麻乾华天诚等人,按照顺序排开。
郑环一拍双手,吩咐开席。
两边十几个侍者流水一般的端上酒菜,每一个客人皆有一个妙龄少女在身边作陪。马励恒和彭华从未见识过这等阵仗,开始有些紧张,不过看到石崖处之泰然的样子,心里也逐渐平静下来,坦然享受侍女的服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上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借着酒意,石崖暗自观察众人。
郑环身为主人,脸上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时而跟石崖说几句家常,目光却一直十分专注,整个酒桌都在他的注视之下,既不显得严肃呆板,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令人亲近,颇具上位者的风范,极有手段。
楚遁松和黄青桐二人皆是道师,看似性子相近,常人难以探知深浅,石崖细心打量还是能发现一些差别。楚遁松心机深沉,从不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在脸上,黄青桐却是书生意气,喜爱针砭时弊,常有惊人之语,可谓意气风发,年少轻狂。
刘氏兄弟中的老大刘声林在酒桌上极为活跃,频频向众人敬酒,他似乎真的对石崖很感兴趣,不停的套近乎,光是敬酒就不下十回。而刘沛雄只顾埋头喝酒,一杯又一杯,手上停不下来,活似一个酒坛子。
其余等人性格也大不相同,不过他们除了华天诚之外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石崖这个客人并不爱理睬,只顾和自己人交流。
若不是郑环和刘声林时不时的跟石崖搭话,今天这场酒宴就会显得有些尴尬了。
“石兄,”华天诚向石崖敬了一杯酒,他与石崖的年纪相当,因此叫一声石兄十分恰当,于是问道:“有一个问题在下很是好奇,不知当问还是不问,还望石兄勿怪在下唐突冒然。”
“哦……”石崖放下酒杯,“华兄有什么问题?”
“以石兄的年纪和身手,在玄洲实在不多见,不止是我,便是在座诸位恐怕也非常想知道,不知石兄师出何门?”华天诚这话一出,整个酒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把目光转向石崖,就连马励恒和彭华也是如此,眼中充满了好奇。
华天诚所言不假,他们只道石崖已练出真气是一个武师,心中震憾难以表述,哪怕是九道十六宗之中也没有听说过如此年轻的武师!石崖突然冒出来,身份来历又如此神秘,难怪大家好奇了。
石崖暗想,华天诚恐怕是得了郑环的授意,他看了郑环一眼,却不点破,笑道:“石某无门无派,家师也非前辈高人,哪怕说出来也无人认得。在下有此实力,乃是早年一番奇遇所致,实属侥幸。”
“原来如此……”华天诚点点头,脸上却是不以为然。众人跟他相同,脸上都写着‘鬼才信你’的表情。
石崖心里无奈,有时候说实话都没人相信。
众人只当石崖不想说实话,便只好作罢,没有人再出言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