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摇头否定:“暂且没有。那是道士、和尚敲打法器发出来的声响。乡亲们祭拜龙王爷,做满七天七夜道场,请他放后生们回家。今天中午起的头。”
徐三满心欢喜化为乌有,心口好似压上一块大石头,喘息粗重。
牛大端着装着药水的瓷碗劝说:“老弟放宽心。大夫交待,你身体虚,不宜激动;只要你按时服药,心平气和疗养十天半月,渐渐复原。”
徐三不忍拂却牛大好意,逼着自己喝完药水。
当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徐三被惊慌失措的牛大叫醒:“老弟,赶快逃命吧,镇上又出大祸了!”
屋外传来犬吠鸡鸣;大人们高呼大叫,小孩们哭喊阵阵,连续不断的锣鼓声反倒消失。
“龙王爷带着部下杀上来了,三哥快逃命啊!”
“叫喊的是老七。”徐三心头一震,坐起身子说道:“老哥,龙王爷到哪儿了?”
牛大气喘吁吁说道:“那些道士和和尚被龙王老爷发大水卷到河里面去了。乡亲们正举家往外逃命。老弟,起来穿好衣裤,我们也逃吧。”
真正祸不单行。徐三本心存侥幸,道士和和尚做完法事后,能得到龙王爷宽恕,放回他的儿子。他听完牛大的话,万念俱灰:“老哥,你跟着大伙逃吧,老弟不走了。”
牛大急急劝慰:“老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就有希望,保命要紧!”
徐三点点头,说道:“老哥,您这段时间悉心服侍老弟,老弟一辈子不忘,下辈子再报。您腿脚不利索,赶紧逃命!老弟儿子没了,断了念想;一条残命,老王老爷想要就拿去。指不定我们爷俩在龙王府相遇。”
“老弟,你咋就这么犟呢!”牛大跺跺脚,步履蹒跚离开徐家。
“龙王爷捉拿我等老百姓去龙宫,是做下酒菜,还是充当苦力?”徐三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外,等着虾兵蟹将前来锁拿。
不到半个时辰,乡民们喧哗声消失,只剩下狗叫声。
徐三睁眼到天明,等来一场空。虾兵蟹将没有带他下河。
历经一夜身心双重煎熬,徐三病的更重,他浑身乏力,抬抬头都觉得困难,更别说起身。
镇上很安静,狗不叫鸡不闹。
“料不到我辛苦半辈子,老来丧子,自己重病不起,活活饿死床上。也许我前辈子作孽太多,遭到上天惩罚。”徐三内心充满苍凉,两颊泪珠涟涟。
半睡半醒,徐三听到门外响“踢踏”起脚步声。
“虾兵蟹将来收我了?也好,总比活活渴死强。”徐三心中泛起怪异的想法,巴不得早点去见龙王爷。
先是大门被推开,接着房门被推开,光影下,一个熟悉身影站在门口。
“老哥,你怎么没走?”徐三滚动喉结,嘴巴一张一合,憋出轻微说话声。
牛大端着瓷碗,一瘸一拐走到徐三床边,笑笑,说道:“老弟,你的病未好,老哥不能见死不救。老哥孤寡一辈子,死前能见龙王爷,已心满意足。有机会的话,问问他老人家,我们有何得罪之处?他发狠心收尽镇上百姓?”他擦擦徐三眼角泪花,接着说:“老弟,吃药时间到了,等你好了咱哥俩还有个伴呢,说说话,不会太寂寞。”
经过牛大精心照料下,徐三身体康复,他朝镇上转一圈,陆续遇到几个乡亲。
徐三生病期间,怀州知府改名换姓,前任因牧民不力,治下走失大量人口,被吏部撤职查办,后任带着人马前后来了几回石磨镇,每回都扫兴而归。
数百名年轻人,人间蒸发生死不明。
昔日繁华重镇,几年的功夫,逐渐衰落破败,老百姓养的牲畜,饿的饿死,逃的逃走。
剩下的寥寥数人,有的是走不动,或者心已死,不愿意走。
夜幕降临,往事如云如烟,徐三讲述已毕,泪流满面:“大仙,小老本心如死灰,经过牛老哥开导,我心中有个愿望,死前得知儿子确切消息,无论生死。”
白钰紧握徐三双手,说道:“徐老伯,大壮哥真活在怀河龙宫,小子保证带他回家。”
徐三抽泣着站起身,白钰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按住他,说道:“徐老伯,您无需多礼,在家静候等待。小子去去就来。”
白钰拔腿走出徐家,腾空而起,向怀河飞去。
黑夜中的江水昏暗沉沉。
“大石头下的水面莫非藏着龙宫入口?”白钰隐住身影,找一处水势平静的水面下水,小心翼翼地向大石头靠近。
大石头没入水中半截天生几个石洞,白钰蹑手蹑脚往里边探索一遍,却是鱼虾老鳖栖身之所,非龙宫入口。
河水深数丈,河底怪石嶙峋,小鱼小虾躲藏其间。
白钰沿着大石头转一圈,浮出水面。
东方天际边悬挂明月,月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白钰纵身飞跃数十丈,轻巧落在大石头顶上,他举目四望,心底隐隐发愁:“龙王殿到底隐藏在怀河那一段落?”
对岸的石磨镇一片死寂。灰色屋顶好像是一幅幅棺材,横七竖八摆在地上。
“不管怎样,我无论如何得圆满老人唯一心愿。”白钰坐在大石头,远眺江面。
明月高出山头三竿。江面上毫无动静。
“守株待兔非高明计策。我只要抓到一个带路的虾兵小将,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龙宫。去哪里寻觅带路人呢?”白钰目光落在岸边一艘破旧木船上,心中生出一计:“我何不变成年轻船家,行舟江面?”
白钰乘风返回徐三家庭院,落下风头。
正堂大门敞开,屋里黑灯瞎火。
白钰心头一紧:“徐老伯出状况不成?”他定神朝门内扫视。
门内里面木桌旁坐着一个人影。
白钰捡起一块石头,朝门槛丢过去。
“咚。”石块砸在木块上,发出沉闷声响。
“谁啊?”屋内人影发一句问,借着月光摸索到门口。
对方无恙,白钰安心,说道:“徐老伯,小子回来了。您怎么不点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