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陋室
晚上很凉快,伺候婆婆坐在竹椅上,端来凉茶!前几天实在是太热了,整天汗湿巾衫的,黏黏糊糊特别不舒服,连带着自己的脾气也不好了,王公子只是回去驿站拿家书,自己却烦躁的任性刁难,王公子大概也生气了,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自己闷闷了两天,婆婆在一边总是叹气。好在今天白天下了一场雨,到了晚上,前几天的酷热都消散了的,吹在脸上的风让人觉得很舒服。月升伏在婆婆的膝盖上,听着蛙声虫鸣,安安静静的在一边乘凉。婆婆摇着一把经年的团扇,似乎也享受着这样安详的月色,看月升没了前两天的焦虑,知道她是挂心了这么久,已经有些累了。
腿上月升似睡非睡,看着江面上升起的月亮,只觉得月色朦胧,似乎是在秦淮河上笼罩着一层薄纱。月升有些神思恍惚,喃喃道:“婆婆,董姑娘跟侯公子最后在一起了吧!”
婆婆轻轻摇着扇子,久久不语,良久才传来一声叹息:“如果没有张公子,或许。。。”没有说下去,却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张由之虽然出身寒微,但是骨子里确实不卑不亢的,这几乎是所有读书人的心气,古来就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随让翘楚羞辱了一番,但是却并没有断了张由之的心思。但是为了不再遇见翘楚,沧月楼前面的石桥他是再也没有去过了。
本来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也不会搭上边,但是有些事情说不好,或许冥冥之中还真有着什么在支配着。
侯方白又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有人派了信,说是要去一段时间的帝京,时间也没有一个准。大概是那上次的出游,让董清姝哪掉了心里的芥蒂,不再那般忐忑忧虑,虽然没有下定决心,或者是许下什么承诺,心中的信任和信心还是满满了起来。侯方白不来,不习惯的还是应儿,小姐的日子倒是好打发,一卷书一杯茶一坛香就可以大发了一天,反而是自己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这天看着妆奁里面的胭脂,觉得颜色太艳,小姐总是不愿意抹,送了其他的来也没有满意的,应儿有些气苦,记得以前小姐擦过一种胭脂,颜色很淡,擦在脸上也不明显,但是却可以增加人脸上的气色,问了丫鬟,都说不知道在哪里买,为了这一层,应儿已经念叨了一早上了。
董清姝看着外面的天色,晴滟方好,又看着应儿一脸的不郁,只好开口:“要不,我们出去找找吧!”
应儿一听眼睛马上亮了起来,迎合着跳了过来:“好啊,好啊,奴婢正气着呢,我就不信那胭脂找不到了,他们不是在敷衍了才好,若叫我发现了,看我怎么收拾!”
董清姝听着她的狠话有些好笑:“那你说说要怎么收拾啊!还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呢,把他咬了吞了不成?”
听着董清姝的打趣,应儿不以为意:“小姐,我是觉得现在的丫鬟一个个比主子还要享福,你不知道,昨天墨香就宿在原来宁音姑娘的房里了,翘楚姑娘也不说一声!”
闻言,董清姝严重的神情暗了暗:“你就不要去理会了吧!今天天气还好,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就这样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就出门了,在集市上找了很久,终于让应儿打听到了那种胭脂的出处,高兴了半天,那人却说只有家里的老婆婆才会做,并且这年月做这种胭脂的一种花也很难找,所以做不做的出来也说不好。看着应儿为难的样子,董清姝说到:“哪有要那样讲究的,没有不用就是了!”
应儿不依,继续跟那人协商。董清姝无奈,只好自己一边逛逛,想着应儿说完了总会找上来的。
“这位大哥,你今天又来给儿子写家书啊!”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嗓音,让人听着似曾相识。她不禁走近了一些。
“是啊,张公子,要再劳烦您帮帮忙了!”
“这是哪里的话,令郎谋职在外,您再家中挂念,在下能帮助您写一封家书聊寄挂念,是在下的荣幸。”似乎那人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写家书,那书生连问也不问抓笔一挥而就,不多时就写好了。那人接过付了两文钱就道谢着离开。接下来又有人上去打招呼。一时间虽是不甚忙碌,但是也不冷清。
又来了一个人,说是兄弟家的儿子满了周岁,但是自己兄弟却从军了,没有办法回来,来信也想念的紧,央求着那书生找个时间替那个小孩画一张相,好寄过去,也让那个当父亲的渐渐未谋面的儿子。那书生一一热情的应承了下来。一种对待生活的热情就那样远远的感染着董清姝,让她觉得那书生的日子过得真是充实,也很有意义!
那书生似乎是感觉到人群中有人的打量抬头在人群中寻找,马上对上了一道视线,显然很是意外,但马上就友好的笑了笑,没有了前两次见面的局促。
那被人发现了,董清姝也不扭捏,大方的走上前,看着那个画画的摊子,表现的很又兴趣。冲那书生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拿起来一张纸,看着上面的画,是平常经常挂在桥上的水墨山水图,落笔开阔大方,笔意凝练,很是传神。
“姑娘可是要画像吗?”清清爽爽的问句,看着董清姝,眉眼间都是清俊的笑意。
董清姝有一瞬间的迷惑,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般,不自觉的笑着点了点头。
张由之确认的点了点头,拿出来一张未染汁墨的宣纸,沾满墨水,也不看她,只是下笔前想了想,就开始快速的画起来,不到两柱香的功夫,一副仕女图利索的滑了出来。吹了吹没有干的墨迹,就恭恭敬敬的呈到董清姝面前。
有一瞬间,董清姝为张由之的画技叹服,钦佩的福了一礼,就掏出荷包付账。一时间又不知道该给多少钱合适,抬头问道:“奴家买下这幅画,该付给公子多少钱?”
没有意料中的推搪,之间张由之微微一笑:“姑娘觉得该给多少就给多少吧!”
董清姝将整个荷包递给了他:“公子的画工堪比当代名家,依奴家之见,奴家身上的钱财怕是远太远不够,这些银钱就请公子收下,还请公子不要拒绝!”
张由之竟然真的没有拒绝,虽然嘴上要客套,但是见张由之毫不客气的收下,董清姝还是有一点没反应过来。张由之也不理她,拿了钱就收摊。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董清姝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由之收拾好了,再看向一旁的董清姝:“不知道姑娘今日可有空闲?”
董清姝点了点头,却见张由之脸上有些高兴,伸了手也没顾及那么多就抓了董清姝的手:“那姑娘帮在下的一个忙吧,剩下的银钱就相抵了!”
董清姝微张着口,见张由之将自己的谦辞十足十当真了,她有些哭笑不得,见他抓着自己的手在人群里穿梭,皱了皱眉,要挣脱,一时间却美誉挣开!
张由之拉着董清姝来到一家包点店的前面,那店家捡到了张由之似乎极是熟悉:“呵呵,张公子又来了啊,还是老规矩,一百个馒头?”
张由之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王大哥,今天不赊账了,连带前两次欠下的一并还了您,在下多谢您的仗义了。”
那店家拿过一块白色的纱布,摊开来一个个的放馒头,一边应答着张由之:“说那么客气干嘛,您是读书人,我老*得过你!”
不多时,一百个馒头就绑了满满一大包袱,面对着董清姝迷惑的目光,他也不多说,神秘一笑,带着她往一个小巷走去。
一路上,认识张由之的人越来越多,都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上前问候他,偶尔又人看到了张由之身边的董清姝,大家也是开心笑笑,对董清姝表示友好。
这群人衣着很是褴褛,居住的地方也很简陋,董清姝大概猜到了这大概是贫民区了,北方连年干旱,不少人活不下去都南迁了,就连秦淮也收留了不少的流民,但是因为太守是一个好做表面功夫的人,为了上面的官员下巡时要留着繁华的表象,就专门划了一块地方给那些流民。董清姝一直生长在闺阁之中,对外面的事情虽然又耳闻,但是还是起一次亲眼所见,看着那些似乎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她的心中有恨多的恐惧,很多的难过,还有很多的失望。恐惧自己的世界跟真是的世界几乎是云泥之别,难过那么多的人几乎连温饱都是一种奢侈,失望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但是这种失望随着张由之脸上的笑容慢慢就变成一种自厌自弃,想起很多次对镜梳妆,临影自照,顾影自怜,这种自厌自弃就更加强烈!
张由之在一座破烂的城隍庙前停了下来,笑着看了一眼董清姝,眼神清澈看了片刻,又把目光看向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嬉戏和打闹。
张由之推开了们,里面马上安静了片刻,立刻又起了一阵欢呼:“喔,是公子来了,绵绵姐姐,是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