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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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一水间

    就像是遇见一件在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一般的情绪和心情,有些惊喜和忐忑。既高兴于这样的不期而遇,也患得患失的有些觉得没有办法把我这样的命运安排。

    那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这样的安排,自己是应该去珍惜的利用好,以期给那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女子留下好的映像,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偶遇,任随它在自己的指缝间溜走,而自己只是站在这里,撑着一身虚伪的风度,看着一切走远。

    是的,王梓显在紧张,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身后抱着琴的女子却是冷着一张脸,漠然的看着王梓显,她并没有把王梓显的偶然当做确实如此,相反,只是当做了一般的登徒子与董清姝套近乎的手段之一,她是董清姝着两年*的专用琴师,唤作临兰,临兰不是一个性子活泼的女子,总是安安静静的,静静的弹琴,静静的生活,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琴声总是能够很好把所有的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尽将心事付瑶琴,说的就是临兰。

    所以在王梓显还没有适应与董清姝的谈话的方式的时候,只能两两尴尬的站在那里,而临兰作为站在董清姝身边的人,也没有出言来缓解王梓显的尴尬。是了,只有一个人尴尬,见对方没有接自己的话,王梓显加上自己心中难得一见的紧张,一时间情形有些狼狈。

    董清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显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的窘迫,看着月色缭绕的秦淮,心中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王梓显见状,也转身去看那烟色弥漫的江面,虽然早就察觉了今晚的夜色很美,但是现在来看,又是不同的心境了。以至于,很多年后,很多个夜晚,他总是感叹,再也遇见不到那样美得虚幻的夜色,再也没有一个夜晚可以让他那般怀念。

    王梓显的适时沉默,让董清姝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礼了,向王梓显福了一礼:“妾身深夜在此,只为研习舞蹈,不知道公子趁着这月色,要去到那里呢?”言下之意是你如果赶时间,那么就快点离开吧。

    王梓显那里听不出这言下之意,尴尬的笑笑,回礼道:“在下本来无什目的,只是顺流而下,流连至此打扰了姑娘,在下真是惶恐非常,在下这便离去。”

    董清姝见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自己反而有些尴尬了,这男子看似有些莽撞无礼,但是可以看出心胸豁达,相处下来,并不让人讨厌。只是自己在此,实在是不便与人打扰,只能殷殷下拜:“那妾身送送公子。”

    被人这样赶着离开的,王梓显实在是生平仅遇,让他有些许的难看,也不便在此多做停留了,再待下去,还不知道眼前的女子要怎样误解自己了,听见她要送自己,他也没有觉得愉快,他知道,她是怕他不遵守承诺擅自在此流连,显然是不信任自己,想到这里,他心中隐隐有些气愤了,心想,这沙洲又不是你家的私人之地,凭什么就要不讲情面的赶人了,但是碍于风度,还是只能悻悻离开。

    走到江边自己停船的地方的时候,只见那船早就已经飘到了江心,王梓显这才想起来自己下船的时候忘记把缆绳系住了。

    董清姝见状,自然明白是个什么状况了,看王梓显一身书生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生,这样的常识都没有,实在是让她在心中又小小的叹息了一声,这下好了,只见王梓显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神色有些无可奈何,他那个表情仿佛在说,不是我不走,实在是没有船。

    天才知道这么一段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有些为难,只是对于从小习武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但是王梓显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会武功,一方面是自己刚才确实为她的舞蹈吸引,想留下来继续一饱眼福,另一方面也是有些生气刚才她那般面无表情的要自己离开,却没有意识到,人家本来与自己素不相识,要自己离开完全就是人之常情,他的怒气也是毫无道理。

    董清姝的深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人感觉这样的女人真是一个让男人靠近的主,一是你哪怕是再出色的男人,你也看不出她心中在想什么,二来,这样安静温婉的样子又总是勾起人一股想要征服纳为己有的渴望,似乎只要你撕开了她的表衣,里面的世界就值得你付出一切的代价。现在的王梓显就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想到她的自称,他心中有些失落。在江南的大片地方,未出阁的女子都是自称奴家的,只有嫁做人妇的女子才会自称妾身,而每次见她,显然她都是自称妾身的,这样的女子不禁让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男人才可以站在她的身边,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的陪衬,独一无二的,无与伦比的陪衬,太多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都只会黯然的失了色彩,她的光芒就像是珍珠一般,没有璀璨夺目的耀眼,但是始终温润的在哪里发出淡淡的华光。

    王梓显上前,害怕那女子又觉得是自己故意为之,让那船离了江岸,好让自己在此逗留。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好进一步的说道:“姑娘来此可有船只?如果方便的话,而已借与在下,在下过了江岸,就遣船夫过来再接姑娘,不知道是否可行。”

    董清姝安静的抬眼,垂着眼帘看下面,尤其在此夜深人静,绕无人烟之地,加上孤男寡女的相处,大有瓜田李下之嫌,如此言行举止之间不得已只能谨慎几分,就像现在这样,除了一开始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董清姝都是垂着眼眸的,不再在王梓显的脸上多看一眼。

    王梓显自然也是知道其中因由,他刚刚听到那里去的两人之间的谈话,似乎这女子就是飞雪阁的人,但是言行举止之间,比之大家闺秀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是毫无风尘气息可言,不禁对之前的听词,大有怀疑。

    董清姝那里知道王梓显此刻心中所想,只是如实回答了刚刚王梓显的提议:“不瞒公子,妾身今夜并未打算离开此地,是以示意船家把我们送到此地之后就遣他自行离去了,只是说了让船家明天天亮了再来摆渡,是以此处并无其他的船只了。”

    王梓显当然知道不会有船只了,刚刚他的眼睛就在四周扫了一圈,这边是低地,一般要上岸都会在这里,而快速打量了一下,见四周并没有船只,才放心的大方的说了刚才的话,但是做戏做全套的,听见眼前的女子如此说,他也只能遗憾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了。

    董清姝那里不明白王梓显的意思,眼看事情都到这份上了,实在是提不出再让人家离开的要求,只好福了一礼,让他找地方自行休息,为了避嫌,退回了临兰的身边。

    有些失落,但是也有些高兴,至少这女子不是举止随便,言行轻佻之人,那么既然如此,就算是飞雪阁的姑娘,由此可见,着这女子也是有自己的德行操守的,意识到这一点,自己虽然遭到了冷遇,但是还是让人觉得高兴。

    在他胡思乱想之间,那两名女子已经走到了远处的一片平整的沙地上,只听闻在宁静的月夜,清幽的琴声再起,远处的人已经化作了沙洲上的白鸥,就着水天烟色,恍惚的不似人间。

    这曲子自己从来没有听过,想来是哪位作者新作之曲,但是就着这样的琴声和舞蹈,这样的朦胧月色,让他在一边闲着实在是闲不住,于是站起身来,向两人走过去。

    在董清姝跳的忘情的时候,和着琴音和舞蹈的节奏,不远处响起了声声的吟咏,只听那声音韵律感极强,每一个节拍掐的恰到好处,让人听了,只觉得沐浴在这样的声音里,随着那声音和节奏,就可以把人带到诗歌中的情境中,然后心甘情愿的迷失。

    只听王梓显吟咏的前人诗篇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直到一曲琴音才了,董清姝也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直到跳完,才觉得已经有些汗湿衣背,气息微喘了。只是才站定一会,就马上转过身向王梓显走来。

    王梓显见女子走过来,一时间只以为那女子是要质问自己的无礼,不禁想着措辞该怎样解释。谁知道董清姝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刚刚公子为何吟诵的是【蒹葭】,而非【关雎】?”

    王梓显闻言一愣,一时间不明所以,但是也很快的听懂了女子所闻,皱眉道:“【关雎】?”想了想,边走边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可是这一首?”

    见王梓显明知故问,董清姝皱了皱眉,点了点头。其实也不能怪王梓显,虽然他醉心汉学,但是师出无名,万一说错了反而让人笑话,得到了董清姝的肯定,自己回想起刚刚董清姝的舞蹈,还是摇了摇头,肯定的说:“在下还是觉得【蒹葭】更加贴切。”

    董清姝在编排这支舞蹈的时候,也考虑过要找到一首与之匹配的诗歌,自己就在蒹葭和关雎两者之间徘回不已,现在见有人笃定的说蒹葭更加贴切,那里能让她忍住一探究竟的想法,要知道,为舞蹈配诵诗歌,看似简单,其实要贴切传神,使舞蹈,琴曲,吟咏三者达到最好的表达效果,那么对于作者而言,其要求是很高的,不仅要深谙乐理传情只能,还要熟悉舞蹈迂回婉转的含蓄展示,最后对于舞蹈和琴曲,不能有丝毫的偏颇,在此基础上选上一曲或者作一首诗歌来提升两者之间的协调,使之情感和美感的表达更加的完美,使思想的穿透性进一步的升华,如此只有内行才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连临兰修习多年的琴曲,也只能在琴曲的弹奏和感情的表达上不断的修炼提升,至于诗词和舞蹈却是有心无力,以至于自己的舞蹈只能随着临兰的曲子走,而不是相互的给予对方,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微妙,也让董清姝对于这样的状况有些苦恼,自己这些年寄情于舞蹈一道,自然是希望可以有所突破,更胜一层楼的。于是上前福了一礼:“妾身愿闻其详,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王梓显没有想起他的,只觉得董清姝突然有兴趣与自己探讨诗词一道,自己当然是高兴,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于是开口道:“诗经之中,有很多的诗歌,可以说只是发乎情,让人读来直白干净,赤诚而天然。字里行间在下不喜欢多去研究章法或者规矩的,每次读来,只是根据文字的表达来勾画是人原来要表达的情景,关雎所言,那女子娴静美好,引来了男子的渴慕,以至于辗转反侧,牵肠挂肚,但是最后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让人知道那男子还是得偿所愿,故事到此也就戛然而止了。”

    说到这里看了女子一眼,见她点头,自己就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不仅唇角有些微扬,继续说道:“蒹葭同样是写男子渴慕美好的女子,但是那女子显然是遥不可及的,你听他说,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最后你也不知道到底那男子有没有得到那女子,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实在是撩人的想要知道究竟,还有那男子如此百折不挠的追求那女子,而那女子却总是在水一方,那男子不停的想要了靠近,那么究竟是那男子跑不过那女子,还是那女子本来就不是凡人呢,在下觉得,或许那女子就只是那男子可望而不可即之人吧,不是不去追求,而是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靠近和得到,可是哪怕如此,还是让人念念不忘而不改初衷。”

    眼见女子的神情,已经是听得很认真了,王梓显心情舒畅,再接再厉:“回想姑娘刚才的舞蹈,翩然之态尽显,神情轻快,琴声清幽之中不失欢快愉悦,无忧无虑天真之态尽显,加上在下本身身为男子,在一旁观望之余,被姑娘的舞蹈所感染,大有亲近之态,但是那刻沙洲如雪,江上水雾弥漫,空中月色迷蒙,实在是让在下分不清楚姑娘置身天上,还是人间,大有无从上前,但是心中却是渴慕之态,观其舞蹈,闻其琴音,察其情意,匹其境地,实在是非蒹葭不可也。”

    仿佛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般,董清姝抬头看着一脸微笑的王梓显,只觉得此人的此间造诣非同寻常,心中不禁对他有几分的刮目相看,比起自己以前要求要琴音舞蹈和诗歌的协调而言,此人更加的强调了情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实在是可以有不同的表达的,并没有拘泥一格一定要套上一个模板,想到这里,自己之前实在是有些拘泥形势了,这男子今夜无心的打扰,却是一席话突破了自己两年来的瓶颈,于是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也向王梓显真心诚意的道了谢。

    王梓显闻言有些惶恐,但是想了想,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说道:“姑娘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如果在下说的不错的话,姑娘虽然精于舞蹈,必然是自己不曾见过自己的舞蹈的,不知道在下所言可是如此?”

    董清姝点点头,自然是这样的,自己跳的舞蹈自己怎么会看见呢,虽然别人也是一味的赞美,但是那些恭维的话也来的太空洞,观赏之人也只会感受舞蹈的美好之态,那里会去在意之后要表达的微妙之情,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也不是,之前教习了几人,也是看过的"。

    王梓显继续找出问题的症结:“在下看姑娘的舞蹈,已然是登峰造极了,如此说来,就算教习了其他人,必然其造诣不及姑娘的,是以姑娘也不会对自己的舞蹈有更进一步的体会了,在下只是恰好对于此道略知一二,让姑娘见笑了。”

    一番交流下来,两人之间的生疏大减,就着舞蹈,琴曲,诗词聊了起来,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直到东方吐白的时候,看着那一推燃尽的柴火,还有靠着一块大石睡着的临兰,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董清姝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这么多的话了,王梓显有一种隐然的大气彰显在言辞间,让人跟他说话很是轻松自然,一点也不回觉得约束,说了这么多,两人大有相识恨晚之感。

    想到这里,想起自己之前对董清姝的映像,不仅顾自一笑:“初见姑娘,一副绝人千里之感,让在下惶恐不已。现在与姑娘促膝夜谈一场,大觉姑娘虽然外表娴静温婉,骨子里却是大有男儿气慨,不拘小节,进退有度,睿智聪颖,大让男子汗颜。”

    董清姝闻言微笑:“公子言重了,只是妇人之见,不敢当公子谬赞。”

    只见月亮已经沉入了西天,东方的白色越来越亮,突然一律晨光透过云层,照进了这片秀丽的土地,王梓显只来得急斩袖一指东天:“姑娘快看,是日出。”语气欣喜不已。

    董清姝随着王梓显的指引,也看向了东边,神色安静如水。

    是很久违的日出,只是不记得已经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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