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门被擂得山响,我被惊醒后很不高兴骂道:“谁呀?”
“老爷出大事了。”是小杜基急促呼吸声。
“你爹死了还是你妈死了?”我没由头火气朝天烧。
“老爷,烧山了,你出来看看。”小杜基沉下气来说道。
“好,知道了。”我的火气被人抽去一半,这时已醒来妻子在床上用眼睛扑闪扑闪向我瞅。
我突然全身腾起了一股无法压制冲动涌上来,我翻身向她压去,她不停挣扎,“外面都火烧屁股了,你还有这样心思?”“管他的,天塌下来都不管了。”我喘着大口的粗气
过了好久,我起床穿衣,妻子叫住我竖起中指姆,我羞惭惭大步朝外走。
我来到院坝里,这里挤满那些眺望山顶你一言我一语看热闹人群,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就像那棵大酸楂树上鼓嗓耳膜的小麻雀。
山梁上浓烟滚滚直冲山顶,鼻孔里立马塞满松叶烧糊味道,一见我瞪起牛眼睛,所有女人垂着头无声无息溜进房里。
我站在高处声撕力尽吼道;“小杜基将家里所有能动腿男女统统派出去传我的口信,传令所有大人小孩带上干粮和工具往火场赶,男人骑最快马通知附近所有大小头人,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自己亲爹亲妈死在床上也要丢下不准管,要他们马上夹起屁股带上所有能动的人第一时间必须赶到火场,谁要是这个时候脚抖手慢就可别怪老子翻脸无情。”
“是。”回答声中所有人象浇在地里的水一样连根头发丝丝都找不到。
我骑上马就往火场赶,下人牵起背好骑鞍空马不要命追上来。
冒烟的林子越扩越宽,我红着双眼朝身边随从叫道:“传令下去所有人,顺着山梁砍火路,烧倒火。”说完立刻身边人顺着小路往林子里钻。
没过多久,下方密林里飘来“咣咣”砍伐声和“哗啦啦”巨树砸地的声音。
我们几个人顺着砍开火路往下巡查,力气最壮男人奔在前面开路,一个个撸上袖子抡起斧头伐树,一刀下去溅出巴掌大鲜白柴块。
紧随其后男人用斧头将倒地树干宰成一截截短木移到火路另一边,妇女和小孩一起动手,眼手脚成一体,快速把堆积厚实燃烧物清理扔到防火隔离带外。
人群工作进展速度快得吓人,我们牵起马甩手甩脚都跟不上他们推进步伐。不时有人在林间在提醒:“小心脚底下石头。”
我们来到汇合地,迎面碰来满头大汗的小杜基,他看着我点头,这个时候和大火形影不离的风,从早晨丝丝呼吸汇合升级为哗哗张牙舞爪,夹杂起来灰尘戳痛得我们闭上双眼,象伸手不见五指黑夜谁也瞧不见谁。
小杜基将我请到一边悄声说:“老爷这会儿这里太危险了,是不是等到晚上再烧倒火?”我武断摇下头:“晚上风会更大,再不烧这一上午砍的火路就可能白干了,烧。”我用力挥手。
小杜基蹲下身子伏在草众里,划燃根洋火柴在松叶下烧,上下方的人扯起杂草引起火种顺着火路正前方烧去,一会儿浓烟冲上来,我们守在火路中央拼命用树枝把雄雄大火当成放在野地家牲口往圈门口赶,希望它顺着我们引的方向往前走。
暗暗祈祷这个反复无常的红魔不要发屁儿疯来横冲直闯到处摆摊子。相互拳打脚踢后,火真象个驯训的孩子擦到地面往前在燃,大家也是十拿九稳倒在火路边喘口气。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响声把我们站的地都轰隆隆抖起来,从下方山谷腾地盘起一股直上云霄的旋风,呜呜狂啸着席卷千军万马朝山梁扑来,下方人声嘶力尽吼道:“快点跑,快点跑,火打脱了。”
我惊得站起来就想逃,但一切都来不及了,转眼间那火像闪电般越过我们冲了上去,我的衣服叫火硬生生咬了一大块,头发也烧了个小洞,我不顾一切催动双腿朝火刚刚烧过林子奔,过后才感觉钻心疼痛脚掌往上冲。
恼羞成怒的我使劲用手中木棒敲打石块出胸中闷气。大家你一堆我一圈倦在地上唉声叹气。
下午小杜基用马驮来干粮和水,“怎么样?”我站起来急切问道。
“没什么,死了一个摆摆,去年上山被石头砸断右脚,跑慢了被火烧死了。”
“这里有没有他的亲属?”我追上贴上耳朵问。
“没有。”小杜基一口咬断说,看来他事先仔细问过了。
“派两个嘴严的人就地挖个洞把他埋了。”我吩咐道,他点点头。
这时附近头人一个个汗流浃背带着人奔到我身边,看着围在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我重燃信心,站起身来安排,“划段包干,火路距离比平常宽两倍,下半夜风小的时候烧倒火,谁的地段火打脱谁负责。”
“是,姑擦老爷。”所有人站起来弯腰回答。
天未黑尽时,整个火场的火路全部砍通,我带着人沿着火路像找针一样认认真真反复看了又看。关键地段派人盯死,该加宽重新加宽,该清扫重新铲净,在重点路段加派人手,将指定管事人的姓名和负责路段写在本子上。
下半夜,天气冷起来,空气中热气像屙尿一样一滴都没剩下,林子里的人冻得到处都听到牙齿打架声。
我用望远镜仔细察看一番,那火在夜空中显得更外分明,就像耕牛拉稀一样这里一小堆,那里一丁点,它们完全丢弃上午那冲天憋日架势,而倒像走长途累得东倒西歪的姑娘。
我环顾了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圉人群,“烧。”周围人立即奔向上下两边,哔哔剥剥响声在前后响起来,很快形成一条齐齐火龙,所有人排成一条长长直线,每个人手上举起树枝组成不透风大扇子,拼命将调皮火焰当成从圈里逃出来小猪往前方赶。
我也就近举起树枝往前方扑打,渐渐火势像个刚学会走路小孩一样跌跌撞撞往前行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站着休息。
这时最使人心惊肉跳的事就是那为虎作怅的风,特别是吹山呼海啸大风,大定想一下都得在心里诅咒一千一万遍,有经验老人开始坐回地上休息。
我转身对身边随从吩咐:“去,带几个人回去逮一只羊和拿些酒,找块平地整好我要请大小头人吃饭喝酒。”
天亮了,饭菜都端上来摆在石块上,大家都累了一夜,随便找块空地就刨饭啃肉,大家左劝右劝都不肯沾半点酒。
没办法我只好站起来抱拳感谢,“那就请大伙以汤代酒干一杯。”
头人纷纷站起:“理应如此,姑擦老爷一声令下,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皱一下眼皮。”
吃完饭送走远方头人,我把小杜基和几个管事的人叫到身边,“小杜基你代表我在火场全权指挥,所有人分段包干,由外朝里清理余火,该用板锄用板锄勾,该用挖锄用挖锄挖,该用水桶用水桶里水来浇熄。必须收拾得彻彻底底,那怕把地皮子翻它几转,也不能留下那怕一丁点烟丝,总之每个人节约到每泡尿来浇灭一个烟点。”说到最后我声音大得吓人。
他们纷纷表态:“老爷您放心,我们一定是尽心尽力做好这事。”
“记住”。我不放心再次安排:“每个人只负责自己地段,特别是石疙瘩,万年粪作为重中之重,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把一个烟点又一个烟点整熄,人员白天晚上不分在林子里巡逻,严防死灰复燃,回去后我马上组织所有马匹给你们驮水。”
我昏昏浊浊晃着脑壳回到家,妻子一眼看见我们后拍起手掌笑出眼泪来:“一个二个好像在火塘里耍了一天一夜一样的哦!”
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那能看见男人在外面艰辛。我累得话都懒得跟她说,直接努嘴跟她在一起的丫环,“去,你们马上叫所有猎户到我这里集合。”说完甩手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