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国平出狱了。他在拘留所里,关了三个多月。被判决后,又迁到了提篮桥监狱,又关了八个多月,凑满了一年的刑期。他迁往提篮桥监狱的时候,因为只通知了小聂,但没有通知诸国平自己的家里人。所以,他在提篮桥监狱时,谁也没有去看过他。
诸国平,夹着简单的衣物,走出了那两扇,沉重的大门。他举头仰望着,那早晨初升的太阳,一股自由的惬意感,从心底慢慢地升起。当然,在狱中,作为轻刑犯的他,每天在放风的时候,在地里劳动的时候,也是能见到太阳的。但那不一样啊!那是,被囚禁中的太阳,这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由的天空中的太阳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抬腿向公交站走去。
“我必须要马上回家,我要让这个,出卖了我的婊子,过得生不如死!”他如是地想着。
换了三辆公交车,才来到了,昔时的他自己的家。
“嘭!嘭!”他狠狠地捶着,那扇他所熟悉的门。
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那个陌生的男子,瞪起了一双怒目:“做啥?侬有毛病啊?有格样子敲门额啊?”
“侬是啥人,侬哪能跑到吾额屋里厢(家里)来了?”
“侬额屋里厢?侬搞搞清爽好伐?侬是勿是,跑错人家勒?”那个男子,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诸国平狠狠地推开了他,走进了房间。他发现,房间还是那间房间,但是里面的家具,却全都变了,他傻了。呆呆地难发一言。
“侬是勿是有毛病啊?冲到人家屋里厢(家里)来,侬快点出去!”那个陌生男子,气急败坏地说。
随着声响,从另一个房间,走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的,还领着一个孩子。她疑惑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格是吾屋里,你们哪能会住进来额呐?”诸国平还是,恶狠狠地问着。
“阿拉是半年前搬进来额,是掉房子掉进来额,勒房管所办过手续额。”那男子见诸国平,那副凶巴巴的样子,显然有些胆怯了。
“你们给吾滚出去!”诸国平,大声地喝道,他的满腔怒火,终于喷发了出来了。
隔壁的邻居们,纷纷跑到门口张望着,吴应林走了进来:“诸国平!侬出来啦?”
诸国平一看到,这个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委屈得不明所以的心情,顿时流露了出来:“哪能格付样子啦?”他一付欲哭无泪的样子。
“到吾屋里去讲伐!”吴应林把诸国平,拉到了隔壁自己的家中,他细道了原委。
原来小聂认为,诸国平只要一出来,肯定会弄死她的。因此她要求法院,把她们家两室户的房间,换成了两个,一室户的房间。她住了一间,给诸国平留了一间。地点在浦东塘桥,她已把诸国平的所有的衣物,放进了那间房间里了,钥匙也交给吴应林了。至于小聂现在在何处,则是,谁也不得而知了。
诸国平拿了钥匙,和小聂手写的地址,默默无语地走了出来。在经过了他,昔日的房间门口时。他深情地看了一眼,那扇如此熟悉的大门。想起了,唐代诗人崔护的诗章:“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哎!”他长叹了一声,举步离去了。
其实,诸国平还是很爱自己的家,也很爱自己的老婆。但他驾驭、拥有得过多,爱抚却显得少了。女人需要爱抚,在家里得不到,只得到外面去找了,这究竟怪谁呢?
诸国平疯了似地,到处找着他,昔日的妻子,但始终毫无踪影。几年后,他终于觅到了她的踪影。但当他找到了,小聂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小聂已经离开SH了。因为她知道诸国平出来了,便非常地恐惧,都做着噩梦,天天都无法入睡。她是了解自己,昔日的丈夫的啊!在越是了解的前提下,她便越是恐惧。她离开SH了,但不知去了哪里,诸国平终于查到了,她住的地方了。但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诸国平又扑空了。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什么家具衣物都没有。他无限惆怅地,断絶了他最后的念想了。
诸国平,找到了姬季远,诉说他是被陷害的。自己老婆红杏出墙,打了几下屁股,这算什么事,轮得到坐一年的牢吗?但姬季远心里明白,这是诸国平平时做人,过于过份的积累。双方的单位,要不是都给他搞得死去活来,鸡飞狗跳的。他们会如此拼命地,把诸国平送进监狱,把他的妻子,送往它乡吗?姬季远,没有帮他找周启源。但一直在帮他写着,要求平反的信,有市政府、市高级人民法院、市政法委,但写出去的信,都是泥牛入海、渺无音讯。最后诸国平,也只得放弃了。
姬季远,仍在“铅材厂”,管着他厂门里的,那一大摊子的事情,但他没有人事调动权,干部任命权,工资调整权,奖金调配权。这些,都是必须由厂长刘春庄来决定的。但厂长刘春庄,一周要看两、三天的病。这不,这一个星期,他又有三天,没有来上班了。
许步远走进了厂长办公室,他是来找姬季远的,但姬季远不在,而刘春庄厂长却恰好在。
许步远咽了一下口水,憋了憋。但他还是没有能够憋住,便走到了,刘春庄厂长的桌前。
“老刘,侬看侬身体介勿好,寻侬又一直寻勿着。侬格厂长,还是让拔姬季远来当伐?”他直直地说着。
刘春庄惊得,瞪大了他的那双细小的眼睛,心里的小九九在转着:“这不是逼宫吗?看来姬季远这小子,要抢班夺权了,看不出来呀!平时刘厂长!刘厂长!地叫着,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大的野心啊!我让给他,我干什么呢?去看门、扫地吗?”他愤愤地想着,但硬闭着嘴,竟一言也不发,脸色,忽青忽红地变幻着。
许步远看到,刘春庄厂长的这副样子。也知道,自己过于唐突了,他悻悻地走了出去。
愚园路房管所,辖内有两排,六二年版本的老工房,是四层楼高的房子。愚园路房管所,打算再加一层,这样便可以,有八套一室户的房间了。每一个房间都带着,简单的厨房和卫生间,那多好啊?但他们没有钱啊?经人辗转介绍,找到了“铅材厂”。条件是,“铅材厂”出钱,房子建成后,一家分四套。
“铅材厂”听了大喜,“铅材厂”别的没有,这钱,可是不缺的呀?每年五百多万的净利润,因为是大集体的财产,局里也不能收,这不都在银行里存着吗?于是便,一拍手成交了。
有一天下午,江名申书记接到了,“有色总公司”党高官诸鼎的电话。让江书记晚上,去一下他的家。于是,江书记晚上便去了。
江书记同诸鼎书记,是老同事了。当江书记在上钢五厂一分厂,当党高官的时候,诸鼎就是,上钢五厂的党高官了,两个人是上、下级关系。而且,江名申的党高官,还是诸鼎提拔的呢。两个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地好。现在又一同,调到了有色总公司,还是上、下级关系。
“房子造好啦?”诸鼎开门见山地问。
“造好了,侬消息介灵通啊?”江书记笑着回答。
“吾想要一套,还会勿关心啊!”诸鼎干脆地说。
“侬儿子要结婚啦?”江书记问。
“是额,朋友也谈了三年勒,就是勒等房子。再讲,小姑娘也已经有喜(怀孕)勒,再勿结婚,要出大事体(事情)勒”诸鼎皱着眉头说。
“侬勿是‘铅材厂’额,格房子那能(怎么)拨侬啊?”江书记愁眉苦脸地问。
“侬想办法拿一套,侬再转拨吾”诸鼎有点不耐烦了。
“格房子是分拨困难户额,吾屋里房子又勿困难,那能拿啊?”江书记为难地问。
“侬勿好想办法额啊?侬是厂里额一把手,权都在侬手上,侬勿会用啊?”诸鼎的声音,明显地提高了。
“格……,”江书记为难地无语了。
“吾告诉侬,一个月之内,一定要拿到房子。吾儿子,已经撑勿到两个月勒。侬快点去想办法,侬勿要忘记,吾是那能(怎么样)帮侬额?”诸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响了。
“吾晓得!……吾晓得!”江书记望着怒容满面的诸鼎,一叠连声地应答着。
房子的加层扩建,早已竣工完成了,但江书记又拿不到房子,分房的问题,也就拖着了。但去了诸鼎家的第二天,江名申书记,就召集了,党支部委员的扩大会议。
“格房子,拔啥人呐?”江名申书记,扫视了与会的,所有的人一眼,探询地问道。但是,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其实这四套房子,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它的吸引力,应当是絶对非凡的。
你看,地处市中心的中心区,JA区的愚园路上。煤气、卫生间独用,这哪里会有啊!这机会,不是千载难逢,而是万载难得呀。因此,到会的七个人,除了姬季远不想要,其他的所有的人,都是垂涎三尺的。
足足有二十分钟,没有人发言,大家都在,观察着左右的态度,谁都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你们都不讲,格吾先讲伐。格房子,吾要一套,但是,吾告诉你们,格一套房子,勿是吾要额,是局领导要额,而且,一定要拨额,一定要用吾额名义要。”江书记,终于开了口。
“吾也要一套。”厂长刘春庄也开了言,“吾现在住勒,一只五个平方米额阁楼里,老太婆勒SD,也勿好过来。吃又吃勿好,休息又休息勿好,所以,三日两头生毛病。吾有了格套房子,吾老太婆就可以住进来照顾吾,吾也就可以,全心全意地上班勒。”
接下来又冷场了,余下的人也都一言不发,互相地观望着。
“你们讲呀?意见总是要发表额伐?”江名申书记催促着。
还是没有一个人发言。又过了有十分钟。
王福成副书记,顿了一顿、又顿了一顿,满脸顾虑地开言了。“照理,吾刚刚来额,没有多少日脚,勿大好开口额。但是,大家都晓得,吾从大丰农场回来后,一直夫妻分居。我住勒阿拉爷格里,吾老婆住勒伊拉娘屋里。格样子,总归勿是长久之计。要是拔吾一套房子,吾格困难就解决勒。”
又是一阵冷场。
冯均成开言了:“吾有房子,八个平方,老婆、两个小人,实在太挤了,走路也走不开。小张……”!他看了看张容水:“侬应当也是,两地分居额伐?”他问道。
“……”?张容水欲言又止。对房子,他是垂涎三尺的,但他没有资格啊!一个新来的工人,一个新上任的工会主席。他实在不敢想,也不敢说啊。他看着冯均成,不知哪张咀里,还会吐出,什么样的意思来?
“格房子,勒格里分脱了,厂里勿要闹翻天啊?到局里去一搞,阿拉滥用职权,以公谋私额罪名,一个也逃勿脱。”冯均成,看了看众人:“是勿是格样子办?先召开一个,职工代表大会,选举一个,分房小组额组长,就选吾做组长。然后吾拿,格四套房子,拨侬一套,”他指了指江名申。“拨侬一套!”他又指了指刘春庄。“拨侬一套!”他又指了指王福成。“再拨侬一套!”他最后指了指张容水。
张荣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他怔呆了。
“不过!”冯均成又继续说道:“小张,格要勒格里讲好额,格房子,是分拨侬额。但分好后,侬要同吾掉一间住额,也就是讲,吾现在格一间房子拔侬。侬分到额这间房子拨吾。侬看好伐?”
“好额!好额!吾同意!吾同意!”张容水,被意外的惊喜震呆了。
“格样子,吾负责分房子,吾又没有分给吾自己,啥人告状,告到天边,也咬勿牢吾,对伐?”冯均成奸笑着说。
“嘭!”江名申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了,“好办法!好办法!就格这样子办,小张!侬马上去安排。”
当时的房子,是没有卖的,“商品房”在当时,是没有这个概念的。所有的房子,都是国家的。“铅材厂”造好了房子,分到了几个人的头上,然后,还是要交给当地房管所的。个人只有租赁权,没有产权。因此这次的分房,是属于解困分房。那就是,谁的住房条件最差,就应该分给谁。
姬季远为了工作,是走访过许多,工人的家庭的。如果用难以形容来表达,是比较笼统的,但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你就会理解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这些工人,有的人家,是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十几个平米的房间里。白天时,都是坐在弄堂里的,晚上睡觉,地板上排着的铺位,比之拘留所里,是还要密集得多的。有的工人的家,五、六个人,挤在一个五、六个平方米的阁楼里。眼前这些人的困难,同工人们当中,困难的人家相比,这算什么困难啊?这是解决困难户,又不是论功行赏。而且还采用了,如此见不得人的手段,未免也太卑鄙了吧!姬季远愤愤地想着,但他还是没发一声,会议便结束了。
在张容水的积极推动和组织下,职工代表大会,很快便召开了,有的是,当然的职工代表,比如姬季远、张容水。但大部分,还是选举出来的,一共二十九名。
会议的议程,是非常简单的。就是选举分房小组的组长。选完后,会议的议程就终止了。由组长,指定几个组员,把房子一分,就结束了。
当然,先是提名,张容水代表厂领导,提名了冯均成,他讲了,为什么要提名冯均成的理由。无非是,老同志、工作经验丰富,长期担任劳动工资科的科长,熟悉工人们住房的情况,等等……。他还强调,这个是,厂领导们的一致的意见。
他这样一解释,工人代表们都感到,这似乎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而绝大多数的工人代表,都是进厂不久的,大集体编制的职工,根本就不了解冯均成的为人,因此会场中鸦雀无声。
“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意见,那就开始表决吧?”张容水迫不及待地提议着。
工人代表们,有的开始举手了,但有的还在犹豫着。
姬季远的内心,在激烈地争斗着,反对吧?这不是得罪了,厂里所有的领导了吗?不反对吧?这不就是,对侵公肥私的行为,听之任之了吗?自己连续三年,被评为了冶金工业局的优秀党员,在如此的大是大非的面前,难道就这样委曲求全了吗?自己的党性、原则性还何存啊?自己还配不配当一名,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的,名副其实的优秀党员啊?
全场上举起的手,已经越来越多了,张容水在点着数,只要超过半数,他便会宣布,选举有效的结果了。
姬季远,想起了入伍时,政治处主任,给自己讲过的政治课。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必须放弃自己的所有的利益。要象黄继光,邱少云那样,哪怕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也要为了大众,为了大众啊!想到了这里,他站起了身来。
“吾想问一下,你们这样做,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他指着张容水问。
所有举起的手,都缩了回去,大家都在纷纷地议论着,全场的秩序一下子乱了。
张容水瞪着惊恐的双眼,望着姬季远他呆住了。他知道姬季远,会反对这样做的,但他没有料到,姬季远会在职代会上,当场站出来责问。
工人代表们互相议论着,但再也没有人举手了。张荣水也无力再操纵下去了,职工代表大会便只得散会了。
“侬格额小赤佬!侬做额好事体!”江名申书记的手指,差一点指到了,姬季远的鼻子上了。
“江书记!格事体,勿好违背良心额呀!”姬季远,委屈地回答着。
“良心!吾是要问侬良心!侬额良心呐?”江名申的手指,指得更近了。
“侬一个,单放过来额工人,啥人拨侬入额党?啥人拨侬当优秀党员额?啥人叫侬当副厂长额?”江名申书记,越说越激动,姬季远无语地低下了头。
又一次,支委扩大会议,但这次会议只有六个人,姬季远没有被扩大到。
“嘭!”江名申书记的手,又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了。格额小赤佬,拿事体全部弄坏脱了。
“都弄好了,还有最后一口气,拨伊搞脱勒。”张容水,不无遗憾地说。
“格……格房子,哪能办呐?”王福成,焦急地问。
“格房子,你们都拿勿到了,让工人们,自己去搞伐?”冯均成,欲擒故纵地说。
“勿可以!吾要额格房子,是拨局领导额。而且,局领导额儿子,是等着结婚额。格房子搞脱勒,啥人担当得起。格趟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分到手。”江名申气愤地说。
“但是,勿开职代会,阿拉又勿好,自己分拨自己。开职代会,格家伙就捣乱,伊格其实,就是收买人心。伊还叫工人来寻吾,逼吾拿厂长让拨伊。”刘春庄插了上来,气愤地一连串地说。
“啥东西?伊逼侬拿厂长让拨伊?”冯均成,跳出来问道:“真额勿得了勒,要抢班夺权勒。”
“格额小赤佬,看勿出,还是格种人啊?”江名申想起了,周秘书到处说的:“格比支部书记,还要支部书记啊!”他顿了一顿,“看来伊不单单,看上侬额厂长勒,连吾额支部书记,伊也勒动脑筋勒。”
“只有拿伊副厂长搞脱!”冯均成看到,时机已经成熟了,图穷七现地提出了他的想法。
“格哪能搞呐?伊额副厂长,是局里任命额,要免,也是要局里来免额,阿拉厂里,是没有格权力额。”江名申书记,无奈地说。
“写一个支委会决议,报到局里去。”冯均成提示着。
“啥额理由呐?就讲伊勒,职代会上头讲了一句话,格理由也不充分啊?”江名申,边想着边说。
“格要写,就勿好格样子写勒,就要写伊破坏职代会,引起职代会大乱,所有额会议议程,都进行勿下去勒,职代会拨伊破坏脱勒。”冯均成纠正着说。
“格点罪名,也勿够啊?”江名,申忧虑地说。
“再寻一点毛病嘛?哎!格一车间额程步云,勿是伊私自提拔额吗?阿拉支部委员,都是勿晓得额?”冯均成又提示着问。
“哎!格可以。”刘春庄,连忙抢着说:“不过,好像勒支委扩大会议上讨论过额。”他又犹豫了。
张容水翻着,那本会议记录本,找到了那一页,看了看:“格上头有记录额,大家一致通过额。”张容水失望地说。
冯均成,隔着两个人,凑上了身子,伸出了手去。捏着那一页纸,斜着一蹦,那张记录着,那次会议讨论内容的纸,就被从会议记录本上扯了下来。他横一下、竖一下地撕成了碎片,团了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他奸笑着说:“格勿是,没有纪录勒吗?”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晚上,江名申书记,又来到了诸鼎书记的家里。把经过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诸鼎听了,脸色越来越青了:“勿要多讲了,快点把伊额副厂长免脱,马上重新开职代会。”
“伊格副厂长,是冶金局任命额,吾没有权力免”江书记无奈地说。
诸鼎听了一楞,如果是冶金局任命的干部,他也是没有权力免除的,是要报局里批准的。那可是要有,充分的理由的啊。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SH冶金局,属下的有色总公司。马上就要脱离冶金局了,直接升至局级单位,与冶金局平起平坐了。但这时,有色总公司的党高官——诸鼎。他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徘徊着。他已经徘徊了两个半小时了。他无比地烦恼,但找不到,任何方法去解除。因为他的儿子,已经被单位里停职了,他的未来的媳妇,天天都在被人做思想工作,逼着她要做人工流产。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人工流产也无法做呀?要做也只能做引产了。这四个多月的引产,且不要说小孩没有了,大人也是有生命危险的。即将贵为正局级领导的他,连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媳妇、自己的第三代也保护不了,他还算什么领导啊?这个找尽了麻烦的畜生,他恨不得生吃了他。
这时,他的秘书走了进来,把一份报告,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啥额东西?”诸鼎不耐烦地问。
“铅材厂额,支委会决议。”秘书回答
“‘铅材厂’?啥额决议?”诸鼎,随口地问着。
“反映,副厂长姬季远,勒厂里搞派性活动,破坏职代会。”秘书回答。
诸鼎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一个恶毒的想法,从心底的深处,慢慢地形成了,渐渐地成熟了。
“侬去拿,办公室主任陈冲叫来。”朱鼎交代着说。
过了不多会儿,陈冲走了进来。
“侬再组织两个人,成立一个工作组,马上到‘铅材厂’,去调查副厂长姬季远额问题”朱鼎把‘铅材厂’的支部委员会决议,从桌子上推了过去。
陈冲从桌子上,拿起了“铅材厂”的支部委员会决议,转身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过了三天,陈冲拿着一厚叠文件,走进了诸鼎的办公室。
“诸书记,格事体(事情)有问题?”陈冲说。
“有啥额问题?”诸鼎不耐烦地问。
“格副厂长姬季远,八零、八一、八二连续三年,被评为了冶金局额优秀党员。都是厂里评上来额,有色公司批勒,再有局里批准额。现在讲伊,八二年搞派性活动,格勿是自相矛盾吗?再讲,格人之前当了六年兵,还立了两次三等功。格人额表现……”
“吾现在是叫侬,去查伊额表现,还是叫侬,去查伊额问题额?”诸鼎的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
“但是格支委会额决议,有可能是勿实事求是额”陈冲委屈地说。
“嘭!”诸鼎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了:“侬管伊是勿是实事求是,侬给我去把罪名坐实了,越大越好、越重越好。吾儿子现在还勒停职检查,吾媳妇刚刚做了引产,还在大出血,还在抢救。”诸鼎恨恨地说。
“好额!吾晓得了”陈冲低着头回答。
在‘铅材厂’的会议室里,‘铅材厂’的支部委员们,正同工作组在交流着。
陈冲面色自然地坐在了首席,看来他已经想通了。
“要开除党籍?”江名申瞪着吃惊的双眼。他恨姬季远,把他想要的房子撬掉了,他只想把他的副厂长免去了,他便可以帮诸鼎拿到,他想要的房子了。但他另一方面,又非常非常地喜欢这个,他发现的人才,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但现在听到,姬季远要被清除出党,他实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啊!
“你们勿是讲,伊勒厂里搞派性活动,破坏职代会,格些事体勿都是,严重违反党额组织原则额吗?”陈冲见江名申书记的这副样子,知道内里,肯定是有隐情的?”但他还是责问着。
“格清除出党,也好象也太过分勒伐?”王福成讲出了,江名申书记想讲的话。
“你们几个的看法呢?”陈冲看着,其他的几个人问道。
“格人格样子无法无天,清除出党,也是应该额。”冯均成恶狠狠地说。
刘春庄想起了许步远的话:“侬身体介勿好,侬格厂长,让拨姬季远当伐?”他站起身来,“格人,勿可以当副厂长勒,清除出党,也没有什么勿好。”他轻轻地,用手敲着桌子说。
“格人退团额时候,吾看过伊额档案。伊立过两次三等功,而且年年是,局先进工作者,局优秀党员。现在哪能要讲伊坏,伊就坏得一塌糊涂啦?格勿大对伐?”团支部杨书记说。
张容水一直觊觎着,姬季远的副厂长的职位。他甚至隔几天就要做梦,梦见自己当上了副厂长了。他也站了起来,“格人额副厂长,是肯定勿能当了,至于党籍么?是勿是勿要开除勒。”
“勿清除出党,哪能撤消伊额,副厂长额职务呐?再讲阿拉来,就是来开除伊党籍,撤销伊副厂长额职务额。至于究竟够勿够条件,等调查了再讲伐。”陈冲总结着。他看了看大家,见没有反应,便接着说:“明朝开始停职检查,你们啥人去通知伊。”他又看了看大家。
“小王、小张,你们两个,明朝去通知伊停职,到工作组办公室,去报到伐。”江名申书记指派着。
“接下来,是你们工作组额事体勒,阿拉勿管勒。”江名申对着陈冲说。
“格当然!”陈冲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