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监总管尖利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到。”颜司明带着区寒湘弯下腰:“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等众人坐下了,区寒湘才问道:“你刚才说安乐郡主是什么人?”颜司明显然知道区寒湘有此一问,立刻答到:“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区寒湘一皱眉,:“郡马可有什么禁忌?”颜司明低声:“不能上朝议政,包括皇子!。”区寒湘吃惊:“包括皇子?”颜司明点头:“这是防止外戚专权。所以一般不对皇位感兴趣的皇子会娶一位郡主。”区寒湘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太后眉眼凌厉的扫了过去:“这一位表示九王妃吧!过来给哀家瞧瞧。”
区寒湘默默扶额:不知道这老太婆要出什么幺蛾子。区寒湘心中腹诽,但身子却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标准地行了个跪拜礼:“八王妃区潇湘叩见太后,太后万福。”
太后微微颔首:“听闻你是太傅府的庶女,礼数学得倒是好。”
安乐郡主突然掩口笑]:“可不是嘛!连自己后院穿惯的旧披风也带进来了!”。周遭一片哄笑,可区寒湘目不斜视,仿佛嘲实的不是自己一般。太后目光在那斗篷上打量了一番,微微眯起了眼。
这件披风,样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太祖承泽帝在世的时候,书房里曾经也摆着这么一件披风,却从未见他穿过。彼时,她还只是护国将军的幺女,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被送进宫陪公主玩耍,偶尔见到承泽帝对那披风感怀祭奠后来穿到太祖皇帝手里,因镇国公立了一次大功,这披风便赏了去。后来镇国公唯一的孙女云皇贵妃嫁给皇上,这披风便当了嫁妆,陪了过去。而云皇贵妃正是颜司明的生母……
太后心中倏地一惊,突然出口斥道:“什么旧披风,说话忒没规矩!太祖九公主的遗物也是你能妄言的吗?”
周遭一片寂静。
区寒湘这才反应过来,这件披风这么贵重,看来是颜司明特意弄来给她镇场子的。
太后顿了顿:“你过来给哀家仔细瞧瞧。”
“是。”区寒湘微微一笑应了,却没有贸然走上前去,只是将披风解下,交给旁边侍女,让她代为呈上。
太后不住点头,不过转瞬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这姑娘倒生了一副玲珑心肠。
可是她披风一解,显出里面那一层料子奇特的宫装后,却听见皇后一声低呼:“珠光华锦!”
在场诸女无不动容。
这衣裳的颜色十分奇特,紫中带粉,粉中又泛着蓝,随着摆动不住变换流光。相传这种锦缎产自南疆,发现于一处古老山庄的遗址中,过了百年依旧不腐,在阳光下是浅浅的藕荷色,待到月光下又会变成高贵而神秘的紫色。当年太祖皇帝只得了两匹,拿了一匹和披风一起赏给了护国将军,还有一匹给了太皇太后。
这衣料价值连城,在场女眷,年长的或许认识,年轻的那群根本没有见过,只是名字如雷贯耳。皇后则是因为当年当年太皇太后把她身上的那一件珠光华锦赏给了她,他心中欢喜,奈何样式古老,只可挂着欣赏,又哪里比得上区寒湘身上精工剪裁。
太后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哑然失笑。颜司明这小子,宝贝送的明目张胆,就差在这区家小姐脸上写一句“这是我心尖儿上的人了”了。
她微叹一声站起身来:“忽然有些乏了,区家小姐,陪哀家进去说说话吧。”皇后带着诸女起身恭送,寒湘上前扶住太后的胳膊,她微微侧目,只见方才对九王爷眼冒桃心的郡主,小姐,都乖得很。
嗨!都怪颜司明太不低调!
两人在婢女的簇拥下进了偏殿,太后在塌上坐了下来,区寒湘不敢与她平坐,便站在一旁。
太后缓缓饮茶,也不言语。
这般静静过了一会,她终于喝光了那杯茶,轻轻放在一边,扶上手中的斗篷,忽然道:“这九公主的披风和那珠光华锦,哪一样都是家传宝物,司明那孩子就这样给了你……待你可当真好得很啊。”
区寒湘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太后瞧着她,话锋突然一转,声音也凌厉了几分:“你觉得……你可当当得起这九王妃之位?”
……
绕来绕去,最关键的一句终于来了。
“回太后娘娘,”区寒湘昂起头,眼瞳如上好的黑珍珠,“潇湘觉得,我不但当的起,且只有我……才当的起。”
太后不怒反笑:“那哀家的宁雨呢?郡马不得参政又如何?若哀家执意,皇帝最孝顺不过定然会遵了哀家的意思。”
太后顿了顿,突然弯起一个笑,和蔼的说:“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办,司明喜欢你,我便让你做个贵妾,实在不行,平妻也可,一应分例与宁雨相同……岂不两全其美?”
区寒湘叹了一口气。
“请太后娘娘恕罪,潇湘以为……郡主与我,九王爷只能择其一,若两个都选,只怕会害了安乐郡主的后半生。”
太后心中一紧:“此话怎讲?”
区寒湘顿了顿,径自走了几步,缓缓道:“太后娘娘已经瞧见了,他如此待我,心中可还容得下旁的女子吗?”
那是因为情到浓时,便是皇帝后宫里那些妃子,得宠时也是险些被捧上天,可日子长了呢……还不都是一样的,这些年除了云皇贵妃,又有谁是盛宠不衰?云皇贵妃离世之后又有谁独得皇上恩宠?太后心中微叹,目光顺着区寒湘身上流光溢彩的珠光华锦向上打量,掠过她犹如黑珍珠般的眼瞳,停在额间那一点玉水滴上。
颜司明那小子将这丫头从里武装到外,应该也不会放过这套头面吧……太后心中如此想着,也觉得有些好笑,只是看着看着……当真看出些许不同来。
“你转过身去。”
区寒湘不明所以,但依然转了过去。太后缓缓起身,扶上她簪在脑后的那一对步摇。
那一年京城处处皆是红帐,她便在那满城中,嫁给了文武双全的当朝太子。洞房花烛夜,他将她满头的环佩摘下,又将一对步摇簪在她的脑后,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他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彼时她只有十七岁,大婚虽是皇上的旨意,虽知他贵为太子不会只有她一个妃嫔,但那一瞬,她仍在心中溢满了希冀。那感觉太美好,即使几十年过去了,他附在耳边言语呼出的热气,仍然清晰真实的如同昨日。
再后来,云皇贵妃入宫,皇上亲自来求这一对步摇。她便把这一对步摇配齐成一套头面,随着她当年的梦一同赐了下去。
再看到这对步摇,已经相隔二十余年了。
这许多年,支撑着她度过漫漫深宫的,也不过是年轻时的几句疯言疯语。太后叹了口气:“罢了,宁雨的夫君要找个好的。司明这小子诡计多端,哀家老了,斗不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