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而死沉的星云笼罩着整个后土星域,作为母星的后土星球在八年前被那场战争彻底摧毁。
如今,剩下的只有老弱病残和无法穿越星门的星际浪人。
罗衍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神迷离,正喝着一种叫做孟婆汤的烈酒。
据说,这种烈酒很容易让人醉倒,一旦让人醉倒,便可以让人忘掉所有的烦恼和痛楚。
醒着,偏要经历那生离死别;醉了,总该能够放下一切吧?
可实际上,对罗衍这种心存沉重思念的人来说,酒喝得再多,也只能是人醉心不醉,最终让烈酒烧得头疼不已。
一旦头疼,他就会想起历历过往。
八年前,那场惨烈的大会战在星际历史上留下了浓浓的一笔,也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底。
那时,星际已知领域中最强大的海盗集团天蛇集团,派出一支重火力战列舰编队,偷袭隶属于西斯帝国的后土星域。西斯帝国则动用了航空母舰,让天蛇集团全军覆没。
当然,遭受灭顶之灾的还有无辜的后土星球。
而这场战争的起因却仅仅是为了一块石头——诺依克晶体。
诺依克晶体是第二颗超新星诺依克爆炸后的产物,暗含强大的宇宙力量,既是突破第三科技的必需品,也是研究末日武器的唯一物质。
于是,最为惨烈的战争在那一颗生命旺盛的星球上爆发了。
什么无辜平民、什么星际和平、什么自由主义……在几十艘军舰的各种炮火覆盖之下被摧残的惨不忍睹。
西斯帝国为了抢夺异常稀缺的诺依克晶体,单方面撕破星际统一合作部制定的和平协定,私自动用了那一艘战功赫赫的万古永恒级航母。
最终,天蛇集团大小二十多艘战舰全部变成了堆积如山的废料,西斯帝国仅仅付出了五艘战舰的代价,便成功夺得了那块巨大的诺依克晶体。
这场战争的主要功劳自然是那艘万古永恒级航母,他带来的除了是武力压制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强大威慑。
那艘航母来时威武,走时风光。
留给后土星球的则是血流成河和满目疮痍。
那时,罗衍只有十岁,在那场战争中侥幸活了下来。当救护人员将他从深深的土堆中扒出来时,他几乎奄奄一息,前脑门被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混着泥土糊住了整张脸,看着就吓人。
他是活了下来,但给了他第二个家的那个最亲的老头却死了。只要能换回卢肯的命,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小罗,少喝点,每次都要劝你,你不烦,我都烦了。这么个喝法,指不定哪天我就得给你收尸!”
卡洛儿斜斜地躺在桌子后面的摇椅上,时而看看眼前的计算机屏幕,时而瞅瞅角落里已经被烈酒辣得眼角流泪的罗衍。她真有点担心那个可怜的年轻人,担心他醉倒之后就再也起不来。
卡洛儿其实很清楚,酒辣是一个原因,比酒更辣的则是思念。八年前的那场战争中,罗衍失去了最后的亲人——救济会长老之一,未来学院院长卢肯。
罗衍是个孤儿,在遇到卢肯之前,是个吃了上顿便没有下顿的小丐儿。他的家是任意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垃圾堆、破旧船坞、土坑、狗窝、阴暗的墙角……遇到卢肯之后,他能吃饱、能喝好、也能睡好,整个未来学院都是他的家。
对他来说,卢肯就是他这辈子最亲的人。可惜,当他被救活时,看见的却是一具被炸得不完整的身体。
听到卡洛儿的日常劝慰,罗衍咳嗽了两声,习惯性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滴,拿起酒瓶子在空中挥了挥,低沉地喊道:“前段时间不是又支付了你一年的星币吗?难道还不够收尸的?”
卡洛儿撅嘴哼道:“你做任务挣得那点钱还不够酒钱的!这半年,你在老娘这里可是白吃白喝!你那艘破船每一次的修理费也是老娘出的!哼!还好意思跟老娘谈钱。”
说完后,卡洛儿一脸倦怠地抬头环顾了下房屋四周,叹了一句:“要不是这所破房子是你的,老娘早把你赶出去了……”
未来学院八年前被炸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堵破墙和乱七八糟的材料,被活下来的罗衍简单修理后,就成了他唯一的财产。
罗衍苦笑了两声,才睁着醉眼好好看了看昏暗灯光下的卡洛儿。他被救活时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身为医生的卡洛儿。
那时的卡洛儿细皮嫩肉,脸蛋都可以捏出水来,身材更是没得说,凹凸有致,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而现在,身材虽然还算说得过去,但那架势就跟个随时可以撒泼打架的大妈似的。
这么多年下来,卡洛儿的身材明显发福,但她却最憎恨别人说她胖。谁要是敢说她胖,她准能有各种办法让对方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此时,卡洛儿无精打采,一头长发也有些蜡黄,因为长期熬夜没时间打理而打着卷,随意地披在肩头。那双大眼睛充满了血丝,原本的单眼皮也因为松弛的原因竟变成了双眼皮。
看到卡洛儿那副模样,罗衍没憋住,笑出了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的卡洛儿,别生气了,小罗记得你的好呢。这几年为了给我寻找赏金高的代理任务,实在辛苦你了。我坚信,美好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
末了,罗衍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八年过去了,天使任务也该轮到我了……”
“我呸!老娘劝你赶紧闭上乌鸦嘴,真到了那个时候,你离死就不远了,老娘可没钱给你买棺材。”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卡洛儿的双眼却又下意识地瞅了瞅计算机屏幕。她如果让天使任务溜走,罗衍那个家伙可能会恨她一辈子。
听到“死”那个字,罗衍苦笑一声。
死?都死过一次,还怕什么?
对他来说,死亡真的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反而活着才会更加折磨人。
他苦涩一笑,用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回答了卡洛儿:“我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八年前那场战争是谁发动的,为什么发动,又有谁参加,他一清二楚。他如果不为自己、不为卢肯、不为那些无辜死亡的星民讨一个说法,那真是活着不如死了。
八年前万古永恒级航母投入战场时,引起了强烈的磁场紊乱,又加上航母发射的那道灭神级激光贯穿过星门,导致星门受损严重。在帝国海军打捞完诺依克晶体撤出后土星球几个小时后,那座星门便彻底损坏,只能进不能出。
这八年来,有数不清的星际浪人闯入后土星域,其中不乏有兄弟会、姐妹联盟、军刀雇佣团、红色阵线、泛星际联盟、星际运输协会等新纪元各大集团或组织的人。这些大集团或组织都有能力修复星门,但是,他们最终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当年的罪魁祸首西斯帝国对自己的星民都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他们那些不相干的人又何必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随着时间推移,后土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新纪元势力抛弃了他们。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疯狂,再到平静,所有后土星球的星民都经历过这个过程。到最后,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离开这里的念头。
但是,罗衍不能忘。
他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天使任务上,在整个星际之中,有且仅有神秘的天使组织可以不考虑任何势力的影响。
只因为他们神出鬼没,力量强大,能力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