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粮敌营三千多将士此际只剩了仅仅两百余人,而所运的万石军粮随着一路过来的倾洒浪费,还有七八千石,大奴事先已跟穆容枫说好,劫粮一旦成功,便把这些粮直接运往江陵城,散给江陵城的百姓,穆容枫答应把借与她用的百名士兵一起负责把粮运往江陵城。
大奴集结了自己这边五百个壮汉和百名士兵,以及敌营中留存的两百余降兵外带石崇风的那十个弟兄,把这七千多石粮送去江陵城接济给城中难民百姓。
统共九百人左右押送八十辆粮车兴许少了些,但是大奴手边也只有这些人可用了,为了在途中避免与江陵兵发生碰撞,大奴叮嘱他们绕开江陵军队的行军路线走远道而行,宁可走得时间久一些,好歹可以提高把粮食运进江陵城的机率。
因着百个扬州兵只将粮队送到江陵城外便要返回,大奴告诫那十个石崇风兄弟,务必要把粮食分给城中百姓,他们若敢私自侵吞,那这笔账她就要往石崇风身上记,十个兄弟自知自家老大不欲与她结仇,连忙一一答应,跟着百个扬州兵去整粮起行。
大奴送走八十辆浩浩荡荡的粮车,回头跳上萧谟辰的马背,萧谟辰随之而上,环过她的腰身握住缰绳,往几里外自己夜宿的茅屋而去。
茅屋简单狭小,说是茅屋,其实只是一间临时搭建起来的木蓬子,三人入睡不免拥挤且不便,萧谟辰的好友阮元正就在茅屋外栖了一夜。
清晨醒来时,推门而进,看见大奴卧在萧谟辰怀里,靠壁而眠。
听见阮元正进来的声音,浅眠的萧谟辰徐徐睁开眼睛,低头见着大奴依然困顿,低语着让阮元正先去找些吃的。
阮元正含笑答应,出门去给他们找吃的。
阮元正走不多时,大奴幽幽醒转,抬头瞧见垂目凝望自己的萧谟辰,嫣然一笑,起开身,望了望屋外的天色,问道:“几时了,城门该开了,我要走了。”
萧谟辰伸手抚了抚她额上因靠着自己而睡出的一片红印,笑说:“才过辰时,我让元正去找吃的,等他回来吃了东西,我们再进城。”
吃过早点,萧谟辰把大奴送到穆府门前,告诉她,三个月以后,他来接她。
看着萧谟辰远去的背影,一股惆怅自大奴心底生起,原以为不会轻易再遇见的,可是他们遇见了,这会儿明明约好能再相见,她却觉得他们好像不会再见面了。
若是真的不能再见面,那她多希望,昨天夜里的再相遇,只是一场梦,她宁愿他从来不曾出现过。
大奴回进穆府,迎接她的不是穆容枫,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将服,面目整肃的中年男子,眉宇间显透着穆容枫那种清透俊帅的气质,却比之老辣深沉,她想这该就是穆容枫之父穆都使了。
大奴抱拳施礼:“见过穆都使。”
穆南柯目光炯炯地打量她,似乎是要看透她深藏在冷目之下的那点心思,大奴垂目静立,感觉他如芒刺背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不觉便抬起了眼去迎视他的目光。
“穆都使可有话要与小可说?”大奴打破沉寂,宁声问道。
穆南柯收敛了打量的目光,眉间一松,低下脸去端去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枫儿告诉我,昨夜是你向他要了兵去截了江陵兵的粮?”
“不错,是我向穆小将军要的人。”
穆南柯点点头,“今儿一早,消息就已经传到大将军府,大将军的意思,是想见见你。”
“不知所为何事?”
穆南柯扫她一眼,嘴角浮出一点笑,“你立了如此大功,自然是要赏你,”他站起身,走过大奴身边,“跟我来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大将军府的军议堂,扬州镇将柏云奇旄下各部将云集,正在讨论对江陵城用兵一事,如今江陵城部将杀主,自立为藩镇留后,所行之事日失人心,此际正是一举拿下江陵城,以报先主之时。
此论在各部将论言中占据主论,柏云奇正踌躇凝思时,兵卒忽报萧谟辰求见,萧谟辰是扬州城大将军的常客,每回来都能给到柏云奇意外之喜,闻他前来求见,柏云奇退去堂下各部将,让兵卒去请了萧谟辰进来。
“谟辰君此次前来,不知何以教我?”柏云奇面含笑容,谦逊请教。
萧谟辰拱礼俯首而笑,两厢坐下,萧谟辰说:“在下此来叨扰,是想告诉大将军两件事,大将军可权作参考,相机而为。”
“谟辰君无需客气,但请告我。”
“第一,大将军若有攻打江陵城之日,务请防守后方阵地,第二,楚州城章将军,请大将军务必留意,安阳凤台近日稍有不宁,大将军不妨派些人略加笼络,谨防后院失火。”
这两句话虽然简单,却已切中要点,柏云奇一听便能明了,当下即刻派出几名副将带兵前往沿江重镇一边打击一边笼络,以断绝他们与各方势力的勾结背后捅刀。
安稳住这些小镇军阀,柏云奇才能集中精力攻陷江陵城。
萧谟辰走后不久,穆南柯领着大奴来面见。
柏云奇见着大奴先是一惊,惊于她惊世的容颜,就连自家有“南境第一天容俊才”之称的小儿柏子卿也未能与之相比,惊讶之下,柏去奇不禁对她产生了奇异的好感。
“你就是晞奴?”
大奴躬身作礼:“小可便是晞奴,得见大将军,实乃三生有幸。”
柏云奇俊朗的面容展开笑意,“你昨夜做得好啊,晞奴,少了这上万石粮,江陵兵一时难以为继,我军方可趁胜追击,将其一举击溃。”
大奴垂眉静神,安然作答:“大将军过奖,素闻大将军治军有方,小可也不过略尽薄力。”
柏云奇走至她跟前,沉声道:“抬起头来。”
大奴抬头,一双清凉盈目正视柏云奇投来的赞赏之光。
“你可愿意跟着本将军旌下,建功立业?”
大奴微微一笑,“小可自由散漫惯了,怕是经不起军中严苛的纪律。”
柏云奇低低而笑,叫人拿来备好的丝缎玉器,作为报酬赏赐给了大奴,“本将还有件事要你去做,你若做成了,本将就收你当个养子,把你当自个儿的儿子来养,如何?”
此话一出,不但是大奴吃惊,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穆南柯也大吃一惊,正欲上前阻拦,却被柏云奇拿手挡了下来。
“如何?”柏云奇见大奴犹豫不决,又加重语气地问了一遍。
大奴思忖半晌,抬眼看向柏云奇,“不知大将军所言何事?”
“本将要破了江陵城,杀了马振亦为先主报仇。”
大奴回到穆府,二奴一如之前安然曼睡,便与日夜看守她的穆容枫说:“有劳穆小将军的愁心照料,不知穆小将军可否再代劳多照料她一些时间,我要离开一阵子。”
穆容枫清透俊帅的面容露出笑意,“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要去哪里?”
大奴收拾了一下自己简单的包裹,“去江陵城。”
“是云奇叔的意思?”只有在私底下的时候,穆容枫才会称柏云奇为云奇叔。
大奴撇头对他笑了一笑,“你们似乎跟大将军关系很好啊。”
穆容枫笑道:“如果这真是云奇叔的意思,那他便是很器重你了,如此说来,跟你说说也无妨,云奇叔是我大哥的岳丈,他娶了子衿姐。”
大奴莞尔一笑,“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