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容枫还在扬州城等着柏云奇把二奴给他送回来,但是很可惜,柏云奇没有把二奴给他送回去,柏云奇把二奴留在了他的罗城。
柏云奇在派人去穆容彦私宅接二奴的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以来只愿意在自己房里拨弄琴棋书画的柏子卿听闻穆容枫和穆容彦为一个女子请了柏云奇劳师动众地费了那么大一翻工夫,就主动地跑去跟柏云奇说,他愿意接这趟任务,去把那叫什么二奴的给去接回来。
柏云奇已经记不得上回柏子卿主动请求任务是什么时候了,忽然听得他终于又脑袋开窍地愿意替自己办事,柏云奇又是惊讶又是舒畅,比起一身纨绔气息的长子柏子谦来说,他其实是更中意柏子卿的,两人虽说差了两岁,但柏子卿却显得更为沉稳一些。
柏云奇把接二奴的这个事情交给了柏子卿。
坐着锦帘华盖的马车,柏子卿来到了城西桐荫巷的穆容彦私宅。
跨出马车来,柏子卿身着白色绣水纹的罗缎直裾,戴着碧玉发冠,浅阳下皮肤透亮得能滴出水来,他跟宅子里的看守下人说明来意,下人俯首躬请地把柏子卿带去了二奴所在的厢房,房内焚着一炉沉香,满屋的馥郁沉香让柏子卿的心神微微地恍惚荡漾,他在门口怔了片刻,只看见粉纱轻帐里安宁躺着的身影。
“小公子,人就在里头了。”
柏子卿点了点头,下人就告退了出去,他迈步进去,越过纱帐轻扬的曼角,一张幽静沉睡的绝世面容渐次浮现眼底。
柏子卿不觉有些发怔,这张脸就像含苞的鸢尾花蕾,在静静地等待绽放,纤长卷翘的睫毛覆盖在柔软的眼睑之上,两片微启的樱粉唇瓣,欲言又止般地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柏子卿分明地感到这女子的美有一种牵动心魂的力量,正轻劝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柏子卿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拨开拂在她左额角上的一缕丝发,看到她额角上的蝴蝶刺青,不知是谁添了这一笔妙花,原来只是淡淡的要细细体味才能察觉的曲线跌宕,竟被这蓝中透紫的印痕全然地勾勒了出来。
柏子卿的唇边抹出一丝笑,如同莲瓣微开,霎时亮了房宇,他心血来潮,取出后腰带随身携来的一支芙蓉玉短笛,一曲《采桑子》清越悠扬而起。
亭前春逐红英尽,舞态徘徊。
细雨霏微,不放双眉时暂开。
绿窗冷静芳音断,香印成灰。
可奈情怀,欲睡朦胧入梦来。
清美的笛音渐次滑落,柏子卿琥珀水玉般的双眸凝注在二奴粉雕玉琢般晶莹的面容上,穆容枫和穆容彦都没能唤醒她,究竟什么,才能让她从睡梦中醒来?
柏子卿让人带话回去给柏云奇,就说他过些天再回去,他似乎觉得他会是那个能将二奴唤醒的人。
五天后,柏子卿用他轻灵缥缈的玉笛之声唤醒了二奴。
“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吹笛子吗?”
那是一个柔美得犹如天外仙乐一般的嗓音,浮动的音节落进正要踏出房门的柏子卿的耳里,他霎时间停住脚步,怕是幻听,他不敢回头。
“你吹的是什么呢,可真好听。”
柏子卿听清楚了,真的是有人在跟他说话,他回过头来,一张浅浅盈笑的绝世面容,双眸宛似一汪清波湖水,莹润透亮。
二奴看着他如白玉般俊美清澈的脸庞,“你是谁,我在哪儿?”
柏子卿在她床头的红木圆凳上坐下,展开一抹如花绽放般的俊美笑颜,“我叫柏子卿,你在江陵城。”
二奴笑出了动人心魄的狐眼弯弯,“我叫霜奴,我应该在白水村,怎么会在江陵城呢,我还有个姐姐,和一个娘,她们在哪儿呢?”
“这个,”柏子卿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你跟我回去,我叫爹去打听打听。”
二奴摸了摸自己睡得有些发沉的脑袋,“我好像睡了很久,头有些重呢。”
柏子卿很自然地拉下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指在她两侧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会不会好一点?”
二奴笑着说:“看子卿相公的这身打扮,肯定是个富贵公子。”
柏子卿轻轻一笑,叫进来一个下人,下人看见这位用几十双手都没能救醒的小娘子竟叫柏子卿几支笛曲给轻轻松松地唤醒了,一阵大愕,张口说不出话来。
柏子卿不觉笑道:“你张着嘴干什么,去准备几套干净衣服,弄些热水来,叫小娘子先洗洗。”
下人点头哈腰地应声出去,柏子卿轻轻拉住她纤白细手,“能下来走吗,你躺了两个月,我先扶你走两步。”
二奴在柏子卿的搀扶下在屋里走了两步,脚上一个踉跄,柏子卿忙将她扶住。
“我的脚好像崴了。”二奴楚楚动人地小蹙眉尖,看向身旁的柏子卿。
柏子卿的心微微一动,脱去她的鞋袜,金莲纤足握在手里,他抬眸看一眼二奴,却见二奴笑脸盈盈地俏皮看着他,柏子卿唇边浮出微笑,给她揉了揉崴到的地方。
下人把衣服和水桶一起端了进来,给柏子卿悄悄说了一句话。
“穆二少快回来了,小公子赶紧把小娘子带走,不然就走不成了。”
穆容彦一旦回来瞧见二奴醒了,仅凭柏子卿肯定是不能把二奴带出宅子的,柏子卿心里一急,却听二奴眨着眼睛傻傻地问:“穆二少是谁?”
柏子卿心中涟漪微动,情不自禁俯身下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在耳边轻声道:“小娘子快些洗,洗完了,我带你回家。”
二奴脱了衣服坐进浴桶,忽然于水映中看见自己的脸,又低下头挨近了水面,看见左额上的蝴蝶刺青,蝴蝶形状惟妙惟肖,蓝紫错落有致,光影叠加,若不细看,真觉是一只蝴蝶栖在了额旁。
哎呀,是谁在她额上留了这么一块洗不掉磨不去的印迹,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呢?
太妖艳了呀。
洗完浴,二奴穿上一件艾绿白杏纹刺绣轻纱罗绮裙,绾上云鬟垂鬓髻,髻上一根蝉翼镶花钗,垂落几颗缠丝玛瑙步摇珠,仙逸轻盈,似若水兰透香。
二奴开门出来,柏子卿在房外等着,霎一转身,看见这粉肌腰素的纤灵小娘子,眉间柔笑,迎上去牵了她的手,“走吧,霜奴,我们回家。”
“你家在哪儿,子卿相公?”二奴被他牵着,笑语嫣然地问他。
“在罗城。”
“罗城在哪儿?”
“罗城在南面,这里是西面。”
“罗城里也住着很多百姓吗?”
柏子卿笑了起来,“罗城里住着我爹我娘,还有一些侍从,是我爹处理政事的地方。”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很大,里面有锦绣软榻,锦帐车帘,二奴坐在榻上,掀开窗帘,看见街上人来人往,房宅林立,可比记忆里的白水村繁闹多了。
“江陵城好热闹啊。”
“我们先回家,过两天,我再陪你出来逛。”柏子卿看着她满目好奇,笑着说道。
“好啊。”二奴放了帘子,收回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