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人并非天生,他们生来与普通人无异。可就是因为太普通,普通得连基因天赋也没有,而这群人注定无法成为基因武者。
普通级别的武者就是那些没有基因天赋的普通人所能够达到的顶点,其中有些不甘平庸的普通人决心做“外科手术”,在自己的身体上通过科技外接一些机械设备。
路言所知,最普遍的外科手术就是将身体的部分骨头替换成合金,达到强化身体硬度或者使手爪像怪兽爪牙一样锋利。
所以,机械人都是后天造就。既然如此的话,小忧年龄这么小,可能还没有接受“外科手术”,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机械人。
只是,法律有规定,凡是父母均是机械人,其子女无论是否接受过“外科手术”,都要统一被视作机械人。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机械人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文化,他们的子女成年后,都要接受机械移植的手术,这在机械人群落里似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成人礼。
如此,机械人的后代被称作机械人也是合情合理。因为,就算他现在不是标准的机械人,可是长大后一定是一名合格的机械人,否则他不仅不会被人类认同,更不可能被机械人接纳。
小忧年纪还小,没有接受过“外科手术”,充其量只能算是机械人大军中的一个预备役。
路言曾认真思考过自己身体的基础构造,既然是人造机器人,其实他本身之载体应当算的上是机械。
而且,这种机械很可能是纯机械,完全区别于人类的肉体,比机械人机械得还要彻底。
可是路言的肉体却与普通人类无异,会感到痛,会流血,不同于那些机械人身体内冷冰冰的金属材质。
且最重要的是路言竟然有基因天赋,这一点是路言百思而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管怎样,路言对于小忧有种认同感,这种认同感迄今为止他只对远伯有过,甚至那位曾经使路言真正进化成人类的路子量前辈,路言也没有这种感觉。
路言去看望过很多次小忧,她始终被吊挂在十字架上,接受张自德全面且细致的研究,完全就像一个大白鼠。
张自德以及沈行思他们对小忧完全没有怜惜感,小忧对于他们而言,似乎与那些怪兽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应该秉承着“机械人非我族人”的观点,这是一种种族狭义观点,自从被提出后,在社会上占据着很重要的影响,拥有很多人的支持。
于是,直接导致机械人在人类社会的排斥,愈加严重。
张自德严重警告过路言,不要再来看望小忧,她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路言对小忧有什么越轨举动,张自德将视为对其私人财产的侵犯。
在玄科时代,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一条铁律是从信息时代继承下来的为数不多却十分有用的规则制度。
就算是路言,才融入人类社会一年多,可也知道不能随意侵犯别人的私人财产。
路言消停了一段时间,抑制住自己看望小忧的想法。
路言知道就算可怜小忧,对于她现在的遭遇深感同情,可是他也毫无能力地去解救一位已经被定位为“私人财产”的机械人,他不是身为启明市科学院院士张自德的对手。
“等吧!再等几天,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前再想个办法救出火焰狮子狗。”路言一直没有忘记踏进启明市的最初目的。
“至于,不该插手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路言是这样安慰的自己。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是有多么不平静,他有点急躁,完全无法静下心,眼睛更是一直往十字架那里望。
嘭!
路言一拍桌子,就去看看嘛!与小忧道个别,然后我就可以回去了。想必张叔叔也不会过于为难小忧,研究完之后也就应该会放她离开了吧!
路言是这样想的,只是他无法忘记之前小忧被吊在十字架上时,鲜血从衣服里滴落的情景。
路言感觉自己有点自欺欺人,可是没有办法,他很弱小,一切都无能为力。
路言捏紧了拳头,然后又缓缓地松开,平复自己的心情。
踏进那座十字架所在的院子,路言想象着小忧能和自己说些什么。
她还会问:“哥哥,这次你又带给我什么好吃的吗?”
因为,之前路言每次去看望小忧,总会带上一些简单的甜点。
数量不是很多,但小忧吃得很开心,每一次她都会说:“哥哥,我好开心,这饼干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
“可是,上一次你也这么说。那到底是这次的饼干好吃,还是上次的蛋糕好吃?”路言有时会这样问。
每到这时,小忧总会煞有其事地皱紧眉头,水汪汪的眼睛中充满着疑惑,好像在思考一件十分重要且伟大的事情。
“呵呵……”路言会笑一笑,这个被吊在十字架上的小女孩,身处酷刑之下,竟也没有忘记那些好吃的,真是一个小馋猫,而且还十分地迷糊。
近了,路言走近小忧,他紧了紧手里的甜点盒,有些踌躇,心里想着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他要告诉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哥哥是最后一次来看她了吗?她以后再也吃不到哥哥送的甜点了吗?
路言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手里有史以来准备得最大一份甜点,看向小忧。
小忧依旧被吊在十字架上,脑袋低垂着,脏乱的头发散乱在肩膀上,她似乎睡着了,路言是这样想的。
“小忧,哥哥来喽,又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甜点了。”路言轻声唤着小忧,试图将她叫醒。
小忧的身体动了动,似乎真的醒了,微微抬起了头:“是你嘛?哥哥?”
啪嗒!
甜点盒掉落在地上,路言整个人僵立在那里。
愤怒、恐惧、害怕、不敢相信等等一切情绪冲进路言的方寸之地,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恍惚,周围的世界仿佛都消失了。
最后的最后,庞然的怒火充斥着路言的心房,路言很想大声咆哮一番,只是他压住了。
面前这个女孩是多么的胆小,他是知道的,他不想再去吓到她,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使听起来与平常无异,只有看路言的面庞,才可以知道此时他的脸扭曲到一种什么程度!
“你的眼睛怎么了?小忧?”路言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他自己都听不见了,他害怕呀,仿佛他的声音再大上那么一点就会惊吓到这个世界。
“哥哥,真的是你,太好了。”小忧的声音还是依旧欢快,轻轻的、蠕蠕的,只听她的声音,路言是无法相信小忧竟遭遇了这种酷刑。
最令路言难以忘怀的,是小忧的眼睛,那一双眼睛啊!真的难以形容,总是感觉世间的一切美好好似都蕴藏在其间。
有时轻轻地望上一眼,路言的一切烦恼似乎都可以消散,纯净啊,没有一丝尘埃地玷污!
可是,现在呢那一双动人使人忘记忧愁的眼睛去哪儿了?路言很想大声咆哮,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小忧,告诉哥哥,你的眼睛去哪儿?”路言的声音在颤抖,只不过依旧很轻。
小忧的脸型是很美的,不是尖锥下巴,有点圆圆的,摸上去应该很软,鼻子却是很挺翘,雪玉琼鼻;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该是她的眼睛,只是如今眼睛所在之处,却是已经结了痂的两个洞。
那是怎样的两个洞啊!路言不敢望之一眼,好似只要看一眼,就会永久地沉陷进去。
小忧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软,听在路言的心里却让他无比的难受:“上次,哥哥走之后不久,就有一个老爷爷来看我,雪白的头发,看上去挺慈祥的。”
“可是我很怕,因为这个爷爷,总是趁哥哥不在的时候打我,逼问我一些东西,还老说要好好研究研究我。”
“可是,这次不同,他带了蛋糕给我,虽然没有哥哥给的好吃,可是我也很喜欢。”
说到这里,小忧的声音似乎有些羞涩。
“我吃了爷爷给的蛋糕,爷爷还问我好吃不好吃,我说好吃。然后,爷爷就问我可不可以向你借一件东西,我说什么呀?”
这时,小忧的声音有些颤抖,只不过她还在继续说。
“你的眼睛,爷爷是这么说的。当时,我很害怕,非常想哥哥在我的身边,陪着我,永远不离开。可是,哥哥没有来,爷爷最后也拿去了我的眼睛。”
“好疼啊,真的好疼。我当时哭了,可是我不知道我的眼泪到底有没有流下来,当时我心里就一直在想哥哥,后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路言知道小忧应该是疼晕过去了,心疼啊!路言的心也很疼。
无法忍受,于是不再犹豫,路言说出了心中准备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