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条条相令的发出,略显混乱的承平京城,在一夜间如开始时一般,又忽然平息了下来,一切又是那么的井井有条,除了多了近一倍的禁军和变得更加频繁的巡查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宫中也变得风平浪静,只有商铺对此很是不满,已经请了相熟的大臣上了不少折子,毕竟耽误一天,就要损失不少银两。
没有人会想到,这些平静,是天朝仅剩的安宁,一场酝酿已久的风雨即将到来,将会是足以改朝换代的动荡!
......
卯时,随着敲过的更声,更卫飞驰而过,两支更卫骑队交叉着穿过了承平的内外城,沿着官道巡检了承平全城,直至更卫府,才交接和换班,而在整个承平京城里,星罗棋布遍布着的三十六钟,七十二铃也依次响了一遍,燃了一夜的灯火也渐渐熄灭,天色变得没有那么浓重,破晓的光亮照着正缓缓醒来的承平。
外城已经有了不少出户的百姓,集市上那些早到的商贩,已是占住了平日里的好位置,正卖力的吆喝起来,一间间早食铺子和酒楼都纷纷开铺,走街钻巷的手艺人们也都开始上街摆市,然而就在这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中,却出现了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声音;一阵格格不入的急促马蹄声响起,马队一行数十人人,望北门疾行而来。
承平京城之中,由更、舍、崖、常、内、五卫组成,负责守备整个承平京城防务,外城十六门属常卫所戍,铸有十六块令牌,分属这十六门,而每门设有守官两人,各持半块令牌,每日十六门守官皆要交替换防,而这日夜又有交接,官不知今日将守何门,将与何人换防,所以交替换防之时,皆以令牌为证,方可交班;
此时的北面外四门,便是常卫守驻,这些来人往的正是其中之御武门,即便高在城门之上,还是能听到这阵不小的响动,让这位上任不到三日的御武门掌令官不由的皱起了眉。“城外那些卫备府的人在干些什么,难道不知道不能让外来兵卒进城么!两天前才下了相令,如今便是如此松懈,待我禀告张大人,定将他从严法办!”自从掌管五卫中,崖,舍,常三卫的三卫指挥使卢佑卸任之后,朝廷便任命了副指挥使张天纬接任此职。
这张天玮乃是近臣张福之子,本在兵备府任职,由于京城防务大权皆由卢佑一人所掌,且卢佑性情又太过刚直,本就属近臣世子的他,便被当朝丞相召入,随后平步青云,一路升至副使,并因为丞相和父亲张福的扶植,隐隐有了将取卢佑而代之的势头。
因此,也在三卫之中有了不少党羽,但由于皇上的看重和卢佑本人为官清正,多年来未犯一错,让他一直无处下手,无法当上正使一职,但如今卢佑卸任,正好遂了他的心愿,而张天玮也没让扶持他多年的两人失望,刚一继任,便对前任指挥使卢佑所统御的三卫进行了大肆的清洗,大批忠于卢佑的卢佑旧部都被以各种罪名下狱的下狱,逐走的逐走,剩下的不是委屈求全便是改投他的麾下,而他的大批亲信和一些由丞相安插进来的人则跟着他鸡犬升天,一时之间,三卫里变得乌烟瘴气,满是趋炎附势,争权逐利之徒,不复往日之清正!
眼看骑兵就至城下,那守官一挥手,召集起他的几个手下,朝着城下走去,准备到城门口去看看这是些什么人;这位新上任的守将还沉浸在刚上任的喜悦里,并没有发现其中蹊跷,其实只要略微动动脑子,便不难想到,整座京城已经戒备了数日了,别说兵备府的人了,连兵马司的人都尚在城外巡逻,只要未到解禁时辰接近京城的外来兵马一律处斩,若是来人身份一般如何能如此放肆的通过哨卡,径直往城里冲来。
这守官刚到走城门下,就见这烟尘离离自己只有半里不到了,不经喃喃道“这群人很是嚣张啊!就要入京城了,居然敢不下马受检!”说着,这守官扭头对后面的常卫们喊道:“来啊,列起队来,丞相和张大人皆有下令,外来兵马凡有不受检者,皆斩!给我拦下他们,拦下之后,每人赏半两碎银,打落一个赏一两碎银!”
一听还有赏银,常卫们立马来了精神,纷纷抽出短弓长戟,交替列成三列,将过检的百姓都赶到了边上,严严实实的堵住了这城门哨卡,就等着打落了对面的骑兵领赏。而这守官则站在队列后列,正想着斩了眼前这群骑兵以后怎么向上面邀功,但是随着马蹄声的逼近,这位新任的收官渐渐发觉了有些不对,听这声音,马蹄声沉重,而且纷而不乱,清晰而统一,听起来好像只有一匹马在奔跑,只不过声如奔雷,向着烟尘的方向望去,明显的可以看出是数十匹在狂奔。正在守官思考这些人的身份究竟几何,要不要撤去常卫时,骑兵已是扑了上来,就在双方相距百步之时,守官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连忙大喊一声:“快收起家伙,速速退下!速速退下!”
这些常卫虽是才跟的这位守官,但戍守多年,也是见过不少场面的,眼前这支骑兵的素养,可是难得的精兵,得此精兵护卫,来人身份必是不凡,不经有些慌张起来,此时听到守官这声大喊,常卫们立刻向着城门的两边退去,甚至有些动作迟缓之卒互相撞到了一起,摔倒在地,显得狼狈不堪。
当这些骑手们冲至哨卡前,为首的一名领头人高喊:“止!”骑手们一拉马缰,马队立即停了下来,只有一名骑手的马又微微向前跨了一步才站住。但是这小小的动作也没能逃出为首之人的眼睛,威严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再次传出:“回营之后到我的帐前领十军棍。”
“是,大人。”那骑手低头领命。
随后为首的那个领头之人回头示意马队中的一名骑手,那骑手抬起头来,目光完全没有往守官的位置看去,昂头准备说些什么。守官的脸上早已是布满了汗珠,不等那骑手开口,守官就清了清他的嗓子,然后用他觉得相当恭敬的声音说道“定安公恕罪,下官前些时日闻说大人您还驻扎在景益的西地大营里,不想您已是到了京师,不知是您的大驾,还望大将军看在下官是在奉命执行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着低头走向一边,并朝着身旁的手下示意,一看这阵势,这些常卫们更是恭恭敬敬的列出阵列,准备迎这支马队入城。
那领头的将领回头看向队中一位带了兜帽的骑手,那骑手爽朗一笑,随即把兜帽一掀,说道:“不错啊,听说京城里的三卫指挥使换人了,如今看来,这传言果真不虚啊,我两年前回京之时,常卫可不像如今这般本事,如今可是辨得各方达官显贵啊,连我的部下都能认得出来,而且这个身手,也是变得矫健了不少啊。”他似乎没兴致多说什么,带着他的骑手们穿过御武门,朝内城驰去。
“下官恭送将军。”守官听到龙共平只是戏谑自己一番,并不在意其他,心下一松,躬身在一旁迎着龙共平一行人入城,直到马蹄声已经离得很远之后,他才敢直了直身子,抹了一把头上密布的汗珠,然后对身边还在致礼的几十个人喊道“好了,都别慌了,大人走了。”直到听到这句话,身边那五十多个常卫士兵才放松下来,开始嘀嘀咕咕的议论起来“谁啊,虽说是个将军,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权利啊,连丞相的宵禁都敢不遵,好嚣张啊!”
“这些骑手一定是杀人无数了,刚才我抬头看了那些骑兵一眼,有个骑兵也看向我,那种眼神让人看着害怕,我听以前换走的那个老张说,当兵的,人杀得多了身上就会带着一股死人的怨气,走到哪带到哪,我看刚才那个人身上就带着这种气。”
“行了行了,哪有那么邪乎,老张这个老兵油子,仗着早几年上过战场,有事没事就爱和你们这些新兵瞎说。”
“好了!”那守官制止了他们的议论,又看了看他们远去的方向,确定他们不可能听到,才悠悠的说道“没见识了吧?刚才经过的那个可是定安公,负责镇守承平和缅阳国交接之处的西地大营,执有先皇的免死金牌和先皇佩剑,可免生死,掌生杀大权!”这守官一脸骄傲的说着,仿佛说的是他自己一般。
但下一刻,他又一下子停住了口,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呼道“这次这么突然的回京,定是为了这些天的事情来的,我得赶快禀告丞相大人。”说着,朝一旁的手下喝到“快牵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