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醒来时,端木楚楚还是在行军毯上,调整了一下内息,气海顺畅无阻,看到她醒了过来,徐如林开口道“你的衣服我帮你换过了”徐如林还是在不远处的书案上,似乎看到了端木楚楚阴晴不定的面色,他又补了一句“你大可放心,衣服是路过村子时,找女乡民替你换的。”说完又开始阅读起书案上的东西。
端木楚楚似乎也不愿多讲话,开始打量起周围,帐里除了挂起的武器外,就是几幅地图,然后就是大堆的书策,向外看去,透过洞开的帐门可以看到,篝火是用很多大木头叠起来的,叠得很好,质料坚实细密的干木和湿木混合,可以保证燃到第二天,也让这些野兽和蚊虫不敢靠近,一片片营帐林立有序的排列着,可以看到偶尔有护卫巡视,但每次来的路线都不一样,似乎是分着不同的路线交叉进行着巡视,向更远处看去,可以看见整个营地肃杀,严整,她不由的呢喃道“这徐如林带兵果真是有一套。”
收回目光,眼前便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在她的想象中,曾无数次猜想过这人的样貌,可真的看到他人时,似乎难以与之前所想的相匹配,在叔叔和父亲的口中,他可是一位少年不凡的白马将军,可眼前的这位......
但细看之下,虽然遍布胡渣,但可以看出,他年纪并不大,不过是桃李之年罢了,而徐如林此时似乎也注意到了端木楚楚的注目,抬起头来望向端木楚楚,和她对视一眼后,徐如林开口道“我看姑娘还未曾用膳,已经吩咐下去了,应该也快送到了,姑娘还是先吃些东西,吃过之后再从长计议吧。”说着,他眼中锐气消散,目光变得清柔起来,端木楚楚听到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徐如林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放松的同时,心里有些意外道“想不到这人出身军旅,看着不修边幅,形貌粗鄙,却还是知些知礼数的嘛”。
想罢,端木楚楚直了直身子道“将军大人,估计饭点还有一会送来,我们先来谈谈我们的事情吧”。
“姑娘但讲无妨,但想好了再说,我的营中,军规甚严。”徐如林伏案说道。
“虽然我与将军素未谋面,但将军的声名,却也是早有耳闻,将军每战,小女子都曾一一研习过,其中战法大都不拘一格,而将军在去年科举中所写的文章,小女子也细细拜读过,实为一剂难得的良药,难得到可济世救民!”说到这,端木楚楚望向了徐如林,只见他纹丝未动,虽然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文案,但从他的目光之中可以看出,思绪早已不在眼前的文案上了,端木楚楚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接着说道“只可惜如今的朝堂早已是病入膏肓,大好山河已是千疮百孔,纵然将军有再多治世之才,回天之术,也难以挽回这摇摇欲坠的朝堂。而且...。”
徐如林打断了端木楚楚,没有抬头,只是语气有些阴冷“妄言谋反,罪名成立,为祸一方者,该处何罪?”
“当处谋逆罪,满门抄斩,诛九族!”端木楚楚答道。
“那妄称兵马,虚说反由,罪名坐实者该如何责罚?”徐如林接着问道
“其谋大逆者,处绞刑,其余家*妾皆流放,家财抄没。”
“那姑娘接下来的话,还请慎言。”徐如林放下了手中的笔,望向了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眼中杀气骤升,直压的端木楚楚抬不起头来,端木楚楚并非未经世事,但这种杀伐之气,却也是自己少有看到的,一触徐如林的目光,端木楚楚就感到自己的颈间似乎已经被架上了一把剑一般,感到无比的压抑。
而徐如林呢,却是感到十分好奇,眼前这人自称是研习过自己的战法,拜读过自己的文章,确有此事的话,这人的来路就有颇多的疑问了,若是瞎编的话,那来人必定是饶少保的说客,排除了自己的一个个想法后,他开始仔细打量起端木楚楚来,此刻的她面露病态,勉力的直立起身子,但似乎因为腹中空空,有些直不起腰,又因为躲避自己的目光,眼神闪烁,甚是可人,不由的轻声一笑,眼中的杀气也消散不少。
感到身上压力一减,端木楚楚连忙说道“徐大人,你也可以看到,如今的朝堂之上,早已不复清明,多少奸猾之徒借着反文案,株连,排挤出了多少官员,而当今的圣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励精图治,圣上已是多少年没有出宫了,在圣上心中的承平,是那些奏章中描述的承平,而不是这千疮百孔的承平!”
“大人您不见漠北虎狼已是数次扣关,乾海关外,已是寸草不生,饿殍遍地。南越大赟,东地蛮夷,皆是虎视眈眈,圣上若是贤明,若是能看到,就不会加重徭役,致使南境祸起,如今内忧外患,天下将覆,百姓就将饱受流离之苦,兵祸之灾,大人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噢?”徐如林一脸轻蔑,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
“我想大人是误会了。”端木楚楚有些气愤的迎上了徐如林的目光,“大人以为我是要用这些民族大义来劝大人参勐龙军吗?”
“大人是当真看不明白吗?不论是如今圣上也好,还是勐龙军得势也好,这天下还是这个天下,它不会有改变,我看过大人的文章,我看过大人心中的天下,大人明明有满腹的抱负和理想,为何却要执迷不悟!为何还要.....”
“好了。”徐如林不置可否的打断了端木楚楚的话,正视她道“你今天在这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过,你以后也不要提了,你有多少本事我不知道,但若是放你出走,必定是要蛊惑人心,为害一方百姓,如今勐龙祸起,正是用人之际,你暂且在我军中留用,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谈。”
端木楚楚面色阴郁的盯着徐如林,看不出她心中是作着什么打算,徐如林也没避开她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半晌,只听咕的一声响起,徐如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端木楚楚面色微红,但还是坚持着没有移开目光,账外也适时的传来了一声通报。
“大人,饭菜送到了,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听到这一声通报,端木楚楚虽然还在瞪着徐如林,但目光却是柔和了下来,徐如林正色道“姑娘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不如先用过饭菜再谈吧?”端木楚楚一听,连忙重重的点了点头。
......
子夜,景谷城内。
“启禀大人,河口县县尉郑天易求见,说有军机要事相商。”
金洪斌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对着外面传令的侍卫喊道“带他到内堂来吧。”
“领命”那守卫拱手退出内堂,将在外厅等候的郑天易带进了内堂,郑天易一见金洪斌,连忙拜道“金大人,此番我有要紧军情。”说着指了指手里的一卷公文,望向金洪斌道“此事事关重大,大人....”说着,朝着左右看了看,示意金洪斌斥退左右,金洪斌与郑天易相视一眼,朝他微微点头。
“好了,人带过来你就出去吧。”让守卫下去后,金洪斌对着周围的几个仆人也吩咐道“你们几个也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看着周围的人都退了出去,金洪斌指着身边的空位对郑天易说道“郑县尉,坐下说话吧。”
......
那传令侍卫退出内堂,对着门前的两位侍卫低声说道“二位兄弟,等会可得留些神,我听说河口县可是降了乱军的。”两名侍卫朝着他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回到内卫营房后,那传令侍卫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便溜达到了外面,准备找新来的守卫喝两杯聊聊,谁知,刚到门口走廊,便传来有人踱步的声音,是总管萧喆来了,只有他才会这么晚还带着他的那两把佩刀巡逻。
“怎么还不睡觉?”内府戍卫总管萧喆依然一身劲装,左右各配一把样式不同的单刀,这些武器仿佛长在他身上一样,从不见他卸下过。
“萧大人,您又来巡逻啦,我今晚不知怎的,怎么也睡不着,正准备等新来的小哥换班,好找他喝上几杯,也算照顾下新来的兄弟嘛”那名传令侍卫和萧喆说道。
“你小子别又喝得明天起不来换班,我过去巡视一下。”萧喆点点头,和善地说道,他的语气和表情很随和,甚至连长相都让人觉得有点莫名的亲切,这个年轻的府兵总管在这些守卫中的威望很高,眼看着萧喆远去的身影,那名侍卫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萧喆喊道“大人慢走,我有要事禀告。”
萧喆回过头,刚想发问,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尖啸,一道警示焰火在他眼前绽放开来,紧接着,府外的警戒哨声咻的响了起来,尖锐的声调瞬间将府内的安宁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