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端木楚楚答话,随着柳谦的话音落下,一位年轻的将领便走上前来,把手一伸道“大人,请这边走。”说着,便是率先朝着他手所伸出的方向走去,向前引导着,端木楚楚随着他的指引下了城墙,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大人!端木姑娘这是成功了啊!”看到境况如此,连一向平和的李启明都有些激动的说道,在所有人都放下心来的时候,徐如林反倒有些担心起来,基于他对柳谦的熟悉和了解,他觉得柳谦可不是一个这么轻易就能被敷衍过去的人,并且柳谦默许了端木楚楚的进城和视察,证明柳谦和这件事也是脱不了关系了,柳谦为什么要帮那些人呢?徐如林一边担心着端木楚楚的安危,一边沉思着故交柳谦的巨大变化。
城墙上,看着端木楚楚的身影消失在了城道后,柳谦这才收起了他罕见的笑容,神情一变,双目之中有股戾气浮动了起来,对着另一名副将冷冷的说道“牛孺,你派人私下好好看好这个御史,别让她发现了,估计这个人不好对付,然后再加派几个人进京去,给我细问一下,顺便让他们也好好查查这个人是个什么来头,我总感觉她有什么地方可疑,但又找不出来,真是个有趣的意外来客啊。”说着,将目光远远向着东边望去;雕中关一役后,柳谦选择了率先入关,并且兵进景谷,秘密的将“他”的人悉数接受并安置在城北和内城,完成了对郡守的斩首及对景谷的颠覆,但是,想到了这里,柳谦的心中开始有了顾虑,在这长年的“奉命”当中,看见了身边兵士的多次拼死援护,手下将官的舍生取义,所有将官对于自己的决定都义无反顾的遵从,不知不觉之中,他在这里找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效力在枕霄青身边的这些年里,也让他对这些朝廷重臣有了新的认识,对军中的将领也有了新的了解,青军中号称三谋之一的王暮儿,暗步营统领颂望杨、青步营龚埠良,包括出走的白马将军徐如林和黑衣少保饶承臣等人,他们是那么的个性鲜明,立场坚定,和自己过去在宫中所遇到的人完全不同,对自己所做的,柳谦开始感到了厌倦和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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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谷的郡守府此时已经成了柳谦的临时驻所了,而它的偏房里,正住着远道而来的端木楚楚,早已入住的端木楚楚却并未就寝,听到有人敲门,她开口道“徐苏?”。随着端木楚楚的声音响起,门外也传来回声,“端木大人,正是我。”徐苏被安排在了另一间房和护卫们住在一起,由于心中一直不安,他决定还是来找一趟端木楚楚。
“进来吧。”端木楚楚应允道,自从任命了端木楚楚的军师职位后,徐如林便专派了一名贴身护卫给他,徐苏原是凤山郡乡试举人,还得过云州解元,原本当是能出仕做官的,但因失手伤了郡守的侄亲,被排挤而出,不得参与乡试,而第二年便是出了动乱,凤山郡失守后,随着杨慕容一同来了景谷投金鸿兵,徐如林也告诉过端木楚楚,军中的谋士太少了,可供谋略的幕僚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希望徐苏跟着端木能够多学些东西,以充实军中的幕僚。
“看来,景谷这座名城在陷落了之后,就归了这群蛮人了,这些蛮子几乎接管了整个城池了,除了商会的内港城和北边驻扎着青军的城北,其他地方,都可以看到这群蛮子”。徐苏一边关门,一边就开始愤愤不平道。
“说起来,这个柳谦颇有些大将之风啊,就这么放心我们吗?”徐苏说完芒族人后,又接着评价起柳谦来,“好像没有作更加接近的监视,大概只是想控制我们的出行吧,柳谦毕竟对我们的身份还是有些顾虑的。”端木楚楚转身在椅子上扶额道“这个柳谦可真是麻烦,我还真是有些低估了这些朝廷的人,我本还以为朝廷里派往云州这样不毛之地的都是些没用的废物,看来也不尽如此啊。”
“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对我们起疑的?”说完看了徐苏一眼“你小子不错啊,进步挺快的,观察力有所提升啊,那由你来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徐苏似乎有些没想到端木楚楚居然明白了自己的来意,有些受宠若惊了起来“军师,你是怎么......”
“你深夜到此难道还会有第二个原因吗?”端木楚楚笑道,徐苏也是一笑,若有所思的思量了片刻说道:“我觉得如今当以静制动,动则生变,现在我们只是被怀疑,柳谦还并未对我们身份有何安排和处理,我们继续按之前的计划所行,只要我们能让柳谦暂时不出面干涉我们,就可以用我们的身份来策动或令行这些芒族营,到时候自然也可以让将军他们混进城来.....”
“你觉得这件事会有这么容易吗?”端木楚楚开口打断了徐苏的话,接着说道“你分析的也不是全错,以静制动的确是以往的上上之计,但此番所遭遇到的对手是柳谦,以静制动完全就是一步死棋,柳谦已是心生疑窦,只要有这一点在,就不要妄想有下一步了,况且你的想法太过轻敌,柳谦既然能一方为将,手下也绝非些贩夫走卒之徒,又岂是只要自己不出面干涉,就会让别人左右了自己军权的人。”接着话锋一转,说道“所以说,唯有反客为主,棋快一招才能有机会,如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接管城防的是他带来的是芒族营而非嫡系的青军青云骑,青云骑我没有把握,但若是芒族营的话,暂时控制应该不成问题,我已修书一封,你带去给柳谦吧,剩下的,我们应势而变就好。”
徐苏钦服的点头“军师高见,难怪连大人都得倚仗着你,姜还是老的辣啊,我还得多和军师您学习才行啊”端木楚楚拍了拍徐苏的肩膀道“少来,我可是比你小子年轻多了,快去吧。”说着,转过头,又开始伏案写起了东西来。
竖日破晓,天际还未明朗,地接两海的景谷城头上,还覆着厚重的浓雾蒙蒙,正伸着懒腰交班的哨兵却忽然站直了身子,揉了揉发困的眼睛:在那不远的天地相接处,在那一片青灰难辨的雾霭中,有着什么东西在其中闪动着、接近着。
哨兵脑袋还在一阵发昏,昏沉在昨夜的宿醉中,“这是什么情况啊?”他嘟囔着朝着更高处的哨岗走去,莫非自己昨晚喝多了,他又晃了晃脑袋,仔细的想了想,昨晚喝的也不算多啊,以自己的酒量不至于此啊,怎么看东西模模糊糊的,极目远眺,薄雾之中人影影绰,就像是一路兵马正踏步开来!这越加接近的军阵让他立即清醒了过来,下一刻,酒醒大半的他连忙小跑着朝当班的城守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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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到了哨位上,城守也是看得一头雾水,他疑虑的看着眼前渐渐清晰的队列,开始思索起来,方圆两百里内都清查过三次了,斥候们都没有发现过什么大规模的流寇在附近活动的迹象,看来这路人马是流寇的可能并不大,朝廷的兵马全都暂驻在雕中关内及关外,勐龙军自在雕中关被打散后,也都蛰伏在永平及周边几郡,无力入关,而且兵马是从东北边过来的,那里正是首都承平城的方向。但若是从承平派来增援部队的话,为何自己并没有得到预先的通知?
先前决定派出芒族营,一方面是他们身体健硕,作战勇猛,而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他们都来自临近北清的关外聚落,尚未开化,易于控制,并且在承平之中毫无根基,相较于其他兵马,更容易调动,通常是用于边关戍守之用,但这时,这么一支关外的兵马却是要在这起反作用了,他们既不清楚承平军队的编制,也不知道云州郡县的兵力的分布部署,而且更不熟悉究竟都是由谁来统领,他们只知道随他们一同来的是青军,只认得青军这一支,所以,当这位芒族城守亲自在城头观望了很长一会后,他发现自己只是变得更加的困惑起来,因为他根本认不出底下的那些人究竟是哪一路兵马,随着整个军阵的滚滚而来,越来越接近之后,他甚至可以在城头上就把这些兵马看个清楚了,走在队列最前的是近千名骑兵,他们充当了整条队伍的前锋,随后跟进的是大队的步兵,如云般耸簇的枪头,在初升旭阳的映照下,散发出夺目的反光。
那城守官看到这,终于是放心的松了口气:“很明显的,这来的是一路正规军,流寇在行军时绝没有这般凝重的气势。”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十分聪明的,前些日子便听闻将有援军来援,不过短短几日,想不到援军就到了,而当他看到对方未树旗号时,更加肯定了这一想法,事情正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这是一支从远处前来增援的人马,但还是有一丝疑虑留在心头,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人通知他呢?
虽然放下了心中的顾虑,但他还没疏忽到不假思索的直接开城门,他又仔细的观察起来,他发现,对方的着装既不是之前青军的着装,也不是永平军的着装,是他从未见过的军服,他略一思索,连忙大喊道“准备戒备!弓弩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