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罡听完徐如林的话后,脸色已是完全的变了,因为自己生意的缘故,他一贯用酒桌开路,时常宴请地方及监察官员,还有那些生意往来的主顾们,而入席的达官贵人们通常对自己都是恭谦有礼的,虽然旁人私下议论他的行为从未停过,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他的这些发家史。
“你!你!你竟敢如此放肆!”低劣的出身此时在这种场合上被公开,让他感到气急败坏,但多年的生意往来所养成的修养又让他又忍了下去,王罡此时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了,只见他大手一挥,朝着厅门外喊道“来人!快来人!把这些人赶出府去!”但随后的境遇便有些尴尬了,王罡大喊了一声后,却是没有人回应着他的喊叫。
因为景谷城是一个相当侧重于商业的商城,他不同于其他郡县,由于在承文宗在位期间,他为了感谢这群南商会为自己复位做出的贡献,大肆的封赏和扶持了这群南商会,并特许他们在景谷内城及海港连接处修筑起了现在的这座瓮城,并且将此处作为封地划给了当时的张伦,也就是说,这小小的一座城中城,却变成了完全独立的诸侯国了。
所以,景谷的守备,除了朝廷戍卫兵马外,就是这瓮城里的商队私兵了,而这瓮城里,主要的守备力量是由各成员各自的私募兵马组成,而为了保证相对的安全和公平,每次将这些商人的分会长聚集起来时,负责担任警戒的侍卫都会由商会的现任行长和轮换的其中一位商会的分会长提供,而恰巧今天当班的侍卫并非王罡的人,在没有得到指令的情况下,那些侍卫根本就不会理会王罡的。
王罡见无人应和,声音变得和缓起来,但话语间却是充满了威胁:“王兄,你我都是家门,五百年前可是一家,你该不会是想和我作对吧!这么久了,你的手下还在听不到,看来你的那些手下也该换一批了吧,这样的手下,我看是没什么必要继续花闲钱来养他们了,不如之后让我替王兄来重新安排一下王兄的那些手下?”行长他不敢得罪,但一向怕事的王渔海就不同了。
被斥责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白发老者,满脸的皱纹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码头驮夫,但双目中却透出了老谋深算的神采,但徐如林向他看过去时,他却又慌忙的把这目光移开了。
“这老头胆子也太小了吧。”刀棣小声的向杨慕容说着,杨慕容却是意味深长的低声说道“这个老头儿可不简单,他叫王渔海,他是这十三个商会分会长里面身份最为普通的一个,少时在田间牧牛,耕地,而且他三十不发,四十不富的,到了五十岁的时候才突然开始有了起色,今年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别看他样子普通,这大半个南边,所有的米铺和酒厂的生意都和他有些关系,更是有着大量的田产和地产,而他也正因为如此,由于家业的日渐扩大,为人又太过胆小怕事,才在如今行长张昭民的邀请下,加入了能保卫他家业的南商会。”
在王罡的逼迫之下,那王渔海看向了内厅的偏门,那里已经被幕帘盖上了,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而王渔海盯了一会,见那幕帘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王渔海无可奈何的举起了一只手,顿时,两名侍立在门口的侍卫立即走了进来,看向了王渔海,只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顿时,那两名侍卫一声呼唤,一群膀大腰圆的护卫们出现在了内厅门口。
王罡见势笑了起来“年轻人,你先去好好学学规矩,提高一下自己的修养吧。”随着他的话,护卫们走进大厅。
徐如林的脸上仍旧没有太多变化,他的镇定是有原因的,那些护卫们并没有能够将徐如林等人拿下,就在他们走进内厅的同时,一阵吵闹声从走廊传来,随后便可以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些护卫们也停了下来,朝着外面看去。
不一会,这些人便出现在了门口,他们没有进内厅,而是守在了门口,众人惊异的发现,那些士兵身上所穿的均是青军衣甲,却没有一个是他们见过的,特别是领头的这个人,应是朝廷命官才对,但是商会这些掌柜们却是从未见过这个人。
而这些来人,正是李启明和他属下的山镇营!
徐如林进城后,为了保证商人们的安全和换取谈话的机会,虽然表面上解除了武装,大军都撤出了城,在城外修整待命,但这景谷对自己的重要性当然比找这些商人还有用得多,况且这些商人手里还有一千多私兵,徐如林怎么敢大意,他在破城时,便悄悄安排了端木楚楚统和李启明,分别率前卫营和山镇营在郡守府里藏了下来,后来他带着两百亲卫入城,第一时间接管了郡守府,便顺利将此事瞒了过去。
在徐如林进府后,李启明迅速在街道上集结了山镇营,并立即强行进府,而负责看守院子的护院和商人的那些私兵哪里敢和这些青军兵马动手,毕竟民还是怕官的,而且在数量上也不占优势,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得到命令,稍微的抵抗了一阵后,便是缴械投降,而李启明的人马也迅速占领了前院,守在了前院门口,等待着徐如林的暗号了,等了一会,眼看内院那边有了动作,便带兵进了后院。
众人就这样僵持在了原地,虽然王渔海的胆子不大,但他护卫们的胆子却都不小,进门的那些护卫们并没有显得慌张,只是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而他身后的那位护卫,此时已经径直走到了他身前,将他整个人都护在了身后,盯着来人,手却不由自主的移动到了佩刀旁,看到这里,刀棣也握到了刀柄上,随着沉默的延长,渐渐有了往上抬起的趋势,但刚有这个动作,又马上被一只手按住了,“你又想来助兴?”徐如林低声喝道。
刀棣闻声,恨恨的松开了刀柄,再次恢复了环手于胸的姿势。
看到刀棣又安坐了下来,徐如林再次把目光看向那个护在王渔海身前的护卫,他先是不解,后来发现了自己不经意作出的动作,怅然苦笑了一下,也移开了自己的手,朝着护卫们低喝了一声“全都过来,别惹事。”说完,那些护卫们都走了过去,侍立在了王渔海的身后。
“这位大人,你还想这样目中无人的放肆到什么时候?”这一次发言的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他似乎毫不在意刚才徐如林所展现出的兵力,并且态度没有丝毫的缓和,看徐如林没有回话,缓和了些说道“这位大人,来即是客,我们欢迎所有贵客到来,但我之前从未见过阁下,以今天的情况来看,阁下的拜访,是否太过失礼了。”
对于这个中年人,徐如林似乎还有些尊重的意思,他和那人解释道“李大人,我此番要和你们说的,是关系到整个南商会兴衰的,可能之前有欠礼数,但此事重大,我只能以非常方法处理了,我只是希望诸位能听我说完。”说着,他看向了内厅中脸色各异的商人,不紧不慢的说出了在场的人心中最隐秘,也是最担忧的事情。
“景谷郡和南商会或许在一个月前,都可以说是声名远播,并且受到承平历代王室宗亲所重视的一股不小的势力,只可惜,此时的这个景谷郡在短短数月内,数次易主,甚至和乱军扯上了关系,而在座的各位掌柜们,你们的富庶程度虽不说富可敌国但也是富甲一方了,恕我直言,当今已经不是文宗在位时的光景了,历朝过来,已经收拾了不少人了,诸位莫非还觉得可以一直高枕无忧?”
“不过,依在下来看的话,或许早已有人觊觎你们的财富了,我想,只要朝廷发出招令的话,那些所谓忠君为国的臣子们倒是会很乐意来为朝廷讨伐景谷郡的所谓叛逆吧,而且依在下看,各位应该还没有盲目自信到可以靠着商会或者几个朝中大员的关系,来和朝廷做一场抗争吧?”
徐如林的语气中充满了威吓之意,而且他说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早在十多年前,反文案的余波又开始在朝堂上翻腾起来时,便有人在幕后操作,组织了数十名文臣联名上书,弹劾了南商会,诬告现役行长张昭民有不臣之心,并建议拆除景谷郡的瓮城或者直接由朝廷接管南商会,最后还是张昭民用了文宗时期留下来的免死牌才渡过了难关,可惜,免死金牌只有一道,若是再有人想借题发挥,便没有人还能再压下来了,而且,这件事之后,有了不少商铺退出了商会,生意相较之前也淡了下来,想到这些,那些商会掌柜们都露出了一丝苦色,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只可惜他们投入的太多,几近和商会融为一体了,并非轻易可以退出的了。
看着这些商会掌柜们面露苦色,徐如林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就是想要让这些人知道,现在的他们虽然看似势大,但早已是日薄西山,强弩之末了,只有让他们知道了这些,之后的话他们才有可能听得进去。
“那么诸位,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了。”徐如林趁热打铁的问道。